宋羽有些忐忑的跟了进去,揣摩着妻子的意思,竟像是不大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大,跟在后面,有些惴惴的开口:&ldo;盈儿,你不要生气。我哪里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和你比……&rdo;
他本来想说一些好话哄哄妻子,却不料苏盈听了后反而蓦的回头,眼睛如刀锋般掠过他的脸,冷冷道:&ldo;什么都不懂,所以好上手,是不是?&rdo;
宋羽看见她蓦的沉下脸来,知道盈儿动了气,一时间有些惶恐‐‐三年来,虽然流落困顿,却从来不曾见苏盈稍现不快怨言,如今这般,显然是惹翻了。
&ldo;盈儿,你莫要生气!她自己碰到我缠上来的,我、我不过……&rdo;想极力洗脱干系,然而,看到桌子上寒碜的饭菜,仿佛也是委屈了,宋羽也忍不住爆发了起来,&ldo;你看!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出头?我过不下去了……也苦了你啊。他们、他们夏家那么有钱有势……&rdo;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然而,看到苏盈惨白的可怕的脸色,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ldo;好,好……原来你也并不爱她。&rdo;茫茫然的,苏盈撑着桌子,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喃喃道,&ldo;原来你勾她上手,却一点也不爱她。&rdo;
宋羽连忙点头,上去拉住了苏盈的手,恳切的说:&ldo;盈儿,我对你决无二心!那个毛丫头简直没头脑,哪里能及得上你?‐‐而且,你不知道,那个丫头是有痨病的!眼看得就活不长了‐‐&rdo;顿了顿,仿佛小心的观察着妻子的神色,却不见苏盈有回答,她只是空洞洞的看着前方,脸色茫然。
宋羽鼓足了勇气,终于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ldo;我、我……我其实想先入赘了夏家,以夏家的财势,今科殿试还在话下么?……天香不过能再活一年半载,盈儿,你能不能……能不能忍忍一时之气,等她死了我分了家产再‐‐&rdo;
&ldo;好啊……晴湖,你打的好算盘。&rdo;忽然间,一直苍白着脸的苏盈,终于发出声音来,那声音缥缈竟然似远处传来,吓了说得起劲的宋羽一跳。
然而,仔细看去,苏盈却没有愤怒的表情,她只是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紧张的满脸油汗的表情,微微叹息着,点头:&ldo;你打的好算盘……&rdo;
宋羽终于松了口气,凑近去揽住妻子的肩头,微笑:&ldo;盈儿,我也是为可我们将来能过好上日子么……&rdo;
&ldo;当年你携了我一起走,本来也是存着心,以为崔家舍不得我这个独养女儿,会抹开脸皮认了这门婚事‐‐是不是?&rdo;蓦然,苏盈抬头看定他,冷冷问,声音冷酷,&ldo;你本来以为得到了我,就能得到崔家的家产,是不是?‐‐你没料我爹娘那般绝决,硬生生不要了我这个不要脸的女儿……你如意算盘落空了,是不是!&rdo;
一直盘绕心头,但是始终不敢去想的疑问,在今日得了旁证,苏盈苍白着脸,一口气将所有话都问了出来,眼睛闪亮的怕人,忽然间腾出手,用力抽了丈夫一个耳光!
&ldo;啪&rdo;,宋羽脸上登时起了五条红印,他仿佛被温顺妻子忽然间的暴怒蒙住了,怔怔的捂着脸,阵红阵白。
&ldo;宋晴湖!你、你害了我一个还不够么?还要去盘算夏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她那般年轻,得了那种病本来就很命苦了,偏偏……偏偏还遇见你这种人!&rdo;苏盈的眼光尖锐的仿佛匕首,狠狠挖到丈夫的心里去,她眼神可怕,指着他厉声道‐‐奇怪,在这样的时刻,她最痛心疾首,居然还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ldo;如果说,你爱她而在外头做下这等事,我忍忍也过去了……我已经认命了!但是‐‐&rdo;顿了顿,苏盈的手指几乎掐进木桌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悲哀的看着眼前托付终生的男子,&ldo;但是你还要害这样一个女孩!太龌龊、太卑鄙……晴湖,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告诉夏家,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rdo;
宋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热辣辣的掌印似乎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蓦的咆哮起来,反手重重一掌掴在苏盈脸上:&ldo;贱人,你敢!让着你几分你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我们拜过堂吗?你进过我家门吗?&rdo;
狰狞的面目,终于在矛盾激化后全部冒了出来。
他再也不顾及什么,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扇她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流下血来:&ldo;就是贱!不打不行‐‐聘则为妻奔是妾,知道不知道?你根本连妾都不是,凭什么管我?我现今就要去娶了夏家那个短命的小妞儿,你能怎么样?&rdo;
宋羽冷笑着,用力将她推倒在地,苏盈单薄的身子踉跄倒地,额头重重磕上了洗衣盆,撞出血。她为了生活已经耗尽了力气,面对丈夫的拳脚,却毫无还手之力。那一个瞬间,苏盈终于知道,那个神秘白衣女子的最后一句话也成了事实‐‐她恨他。她终于恨绝了他!
&ldo;别管我的闲事!信不信老子真的打死你这个贱人?&rdo;他揪住她的头发,拼了死命往墙上撞,一直到她痛呼起来。
冷笑着,将她手中那个翡翠点金臂环一把夺过,宋羽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拂了拂衣襟,长身玉立,昂然出门。外表看起来多么风流倜傥的男子!当日她遇见他时,不就是被他如此风流文雅的谈吐举止深深迷惑么?然而,内底里,衣冠下却是什么样的一只禽兽!
他又要去害人,他又要去害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苏盈挣扎着,眼睛里面的愤怒到了极点‐‐夏芳韵,那个纯洁天真如同初雪般的孩子,如何能落到这样的禽兽手里!
看着那个人得意洋洋的往曲院风荷那个方向出门去,苏盈用尽力气攀着木桶边缘站起身来,忽然,手指触到了冰冷坚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惯常洗衣用的石杵。
黄昏,吱呀一声,小院的柴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探进来,左右看了一下,盯了院中那一棵高大的乌桕树一眼。仿佛确定了什么,吐了吐舌头,来访的年轻客人轻轻推门走入了空无一人的院子。
&ldo;苏姐姐!苏姐姐!你在家吗?&rdo;惊叹于小院中的繁花美丽,想着女主人的美丽娴静,长衫执着扇子的男装少女清脆的叫了几声。
没人答应,夏芳韵往前走了几步,叩响小屋的门:&ldo;姐姐,你在家吗?我来向你道歉的呢!‐‐早上我一生气就乱说话,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啊……姐姐,姐姐。&rdo;
然而,还是没有人回答。
夏芳韵失望的叹了口气,今日真是不顺‐‐去曲院风荷等宋郎,却等了一天都不见人来。回来路上,想着早上对苏盈说话有些不客气,少女心头气消了后便觉着后悔,回来路上想起苏盈说过的住址,便来上门道歉。
她转身下阶,不料却被一物绊了个踉跄。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支捣衣用的石杵。夏芳韵本想继续走开,然而,目光所及,陡然间,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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