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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第1页）

林强云眼里涌上一层迷朦的水雾，在水雾升起之前，他也清楚地看到，叔妈眼里更早一步有雾，一层薄薄的雾。像极了自己上山下乡时，就要离开家的那一刻，母亲把自己送到门外的情景。

当母亲知道自己要去上山下乡到赖源去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忙碌，拆开家里唯一还称得上是布料的一床白棉布被单，请人染成黑色，做成了一身青年装。

母亲把那身青年装穿到自己身上时，她的眼里也是有雾，一层薄薄的雾。雾里也是有着这样的柔情、关爱和说不尽的慈祥。她小声的说：&ldo;好孩子，想去就去吧。山里的人纯厚，听说还没有发癫，不会见到什么人都说成反革命。只要躲过这场灾难，我想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记得时常回家来看看弟弟妹妹们，记得妈和你爸爸都是痛你、爱你、时刻都想着你的。&rdo;

可惜得很，那时才十九岁的自己，还不是很能领会到这份浓浓的亲情，不太看得出母亲眼里的那层薄雾后面的慈爱。至少，也是没有现在这样感受得那么深刻。

这一刻，他从这双酷似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亲情，也领会到了那份慈爱。

可母亲呢，自己只怕是永远……永远都看不到她了。

叔妈伸手擦去林强云的泪水，柔声说：&ldo;好孩子，叔妈知道，叔妈心里明白你的苦处，别心痛了，啊！&rdo;

沈念宗微叹一声，走到凤儿妈身后小声说：&ldo;好了，我们进厅去说吧，这般模样被人看了笑话。&rdo;

妈儿妈可不依他，大声说：&ldo;谁敢笑话，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他们俩都没其他亲人，把我当亲人看，我也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子女，我不关照着他们，眼看着他们被别人欺负呀。孩子，我们进屋去。&rdo;

&ldo;妈哎，你就不管我了么？&rdo;凤儿跟在后面不满地大声嚷嚷，可眼睛里却全是笑意，她调皮地朝沈念宗、陈归永他们眨眨眼，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声音里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ldo;你就光顾着心痛我大哥和山都了。&rdo;

凤儿妈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宝贝女儿，头也不回地说：&ldo;小丫头，给我躲一边去。看你又白又胖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些人中，只有你大哥和山都两个孩子才瘦得不成样子，连眼圈都黑了。&rdo;

凤儿不服地争辩说：&ldo;那么，我爹和归永叔还不是眼圈也黑了，你怎么不说他们呀。&rdo;

&ldo;你爹和归永叔？哼，他们可是大人，连自己都顾不好，那就只能怪自己，累死苦死也是活该。&rdo;凤儿妈陡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陈归永怒气冲冲的说：&ldo;最是你归永了，给你讲过多少次，要给三儿寻个……&rdo;

陈归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出声打断她的话，急叫道：&ldo;好嫂嘿，别在这儿说好不好，今年我一定听你的，把事给办了就是。&rdo;

凤儿妈喜道：&ldo;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若还是推三阻四的让我下不了台，看嫂嫂怎么收拾你！&rdo;

凤儿妈见着了日夜担心的人全都安然无恙，心中的喜悦全在脸上表露出来。她接过护送她一起到城里三叔递来的大包袱，取出一身白绸衣服。转身拉过依在林强云身边的山都，一边为他拍打着身上几乎变成黄色的白布衫，一边叨唠着说：&ldo;唉，你这小子可比强云野得多了，每次看到你，身上的衣服总是有破洞。这回的衣服上破洞倒是没有，却又脏成这副模样。哎哟，有多少天不曾洗浴了，身上这么臭……&rdo;

她一掌打开山都要拿新衣服的手，笑着叱骂：&ldo;现在还不能给你穿，先去把身上洗干净了，才能让你穿上这身新衣服。去，去去，不但要浴身，还要沐头。哎，山都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那双臭脚也别忘了用香碱洗洗。这孩子……&rdo;

凤儿妈虽然是骂山都，林强云听了也是满脸通红，转身快步地向外跑，笑着说：&ldo;啊，叔妈不骂，我还不觉得。有人一骂，我也闻出自己的身上确是有股怪味，而且还有些发痒。现在我也要去洗掉身上的臭味了。&rdo;

林强云回到大厅，厅里只剩下凤儿妈、沈念宗、陈归永和陈三叔几个人。

凤儿妈拿出那件林强云几乎忘记了的毛衣，送到他面前问道：&ldo;强云，这件衣服是如何织的？这上面的花样相当好看，能把织这衣服的人找来让我向他请教吗？&rdo;

林强云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一黯，神情落寞地小声说：&ldo;叔妈，我们再也看不到她了，这衣服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织的，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rdo;

&ldo;唉，都是叔妈不好，问起这事让你伤心了。&rdo;凤儿妈歉然说道。

林强云：&ldo;没事的，我只是睹物思人罢了。这样的毛衣我会织，虽然织不出花来，但平针、元宝针倒也难不住我，以后有毛线时我也可以教叔妈织的。&rdo;

凤儿妈用奇异的眼神看了林强云一眼，高兴地说：&ldo;那好啊，以后有毛线时再教我织好了。哦，这里还有一件宝贝，是和毛衣放在一起的。你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宝贝也敢随便乱放，若不是几天前去你屋内整理东西，说不定日子久了还会丢失呢。&rdo;

看到凤儿妈手指上拎着的手表，沈念宗、陈归永、陈三叔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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