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把他抱回房中,捧起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哈了哈气,掖好被角准备离开;小家伙腾地翻身坐起,牵住她的衣裙,望了望周身熟睡的孩子,轻巧地凑到她耳边悄悄的问:&ldo;明天还会有人来么?&rdo;
风雪犹疑,旋即点头,笑道:&ldo;会的,一定会有人来的,青桐乖乖的,赶紧睡觉好不好。&rdo;
小家伙似是不放心,又问:&ldo;那他们肯做青桐的爹娘么?&rdo;
&ldo;嗯!&rdo;风雪抱他躺好,哄着:&ldo;青桐这么乖,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青桐的。&rdo;
&ldo;真的么?&rdo;月光照在床头,小家伙惊喜地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风雪略一点头,浅浅一笑,眼眶便湿了,&ldo;会的……青桐,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的。&rdo;
垂髻幼童,哪能懂此话中之意,小家伙只当是有爹娘疼爱,咯咯地笑了,拉着风雪的手,用那稚嫩的双唇认认真真的说:&ldo;青桐会写字,会背诗,会拾柴火,还会帮爹娘捶背呢,青桐会很乖的。&rdo;
&ldo;等青桐有了爹娘后,青桐就不能天天看到风雪了,青桐会很想念风雪的……&rdo;
&ldo;还有逸花庵里的弟弟妹妹,爹娘把青桐接走后,青桐就不能陪他们抓蛐蛐了……&rdo;
&ldo;青桐舍不得他们,舍不得慧心师太……&rdo;
&ldo;舍不得……风雪……&rdo;
&ldo;青桐会很想风雪的……&rdo;
&ldo;风雪……&rdo;
&ldo;风……雪……&rdo;
稚嫩的嗓音细若蚊吟,一字字、一句句,嘤嘤嗡嗡,渐渐地,无声。
&ldo;青桐……&rdo;
&ldo;不要再跪下去了……&rdo;
&ldo;青桐……&rdo;
温柔沉郁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胧混杂的,听不真切……渐渐地,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啾啾的鸟叫声和潺潺的水流声,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
&ldo;你已经足足跪了半日了,莫要再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rdo;
风青桐抬眸,糊糊模模地看到了千凌羽心疼无措的样子,伸手一摸,竟是满脸的泪,却不知是何时哭的。&ldo;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rdo;细细碎碎的念叨着,欲起身之时,方觉膝盖僵如两截木头,失去了知觉。
坟头的草拔完了,墓碑也刻好了,一双尊贵的手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千凌羽咬牙忍着,一把将风青桐抱起,望着坟前燃尽成灰的纸钱,眼里带着些许无端而来的怒意,冷冷道:&ldo;雪姨,青桐已经找到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了,你……可以安息了。&rdo;
人走。
烛灭。
忽而风起,扬起纸屑残灰,冷风飒飒,浓烟滚滚,罩着那方刻着&ldo;亡母风雪之墓&rdo;的碑。
阴沉。
黄昏。
落日西沉,华灯初掌。
十里长街,灯如昼。
邺都街巷,宝马雕车,喧嚣嘈杂;凤箫声动,丝竹乱耳,凭添心结;湖边柳畔,舴艋龙舟,却载不动,许多愁。
千凌羽搁下酒盏,挑起船舱珠帘,对风青桐道:&ldo;这都城夜色,可还喜欢?&rdo;
风青桐微微点头,默了片刻,道:&ldo;凌羽,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客栈。&rdo;
&ldo;可是……&rdo;语出,千凌羽恍然,风青桐生性喜静,哪里受得了这般喧华,奈何自己如此愚钝,自作聪明的带他游船赏灯。暗骂不迭,急忙雇来马车,一刻也不耽误的奔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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