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青不止给欣然准备了护身符,给全家所有人都各准备了一个。傍晚难得邀请父亲一起去散步,李忠欣然答应了,他的邀请。“爸,我觉得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父子两人走出庄园没有多久,一直沉默的李伯青突然开了口。李忠几乎不带一丝迟疑地反驳了他“胡说什么,大夫说了,至少还有两三年,你大嫂和大哥,还有你两位小叔,你三姨和小舅都在帮你找治疗的方法,你怎么能......”“爸爸,你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李伯青顿住了脚步,对上父亲那双黑漆的眼眸,十分镇定。李忠张了张嘴,眼眶发酸不敢再直视儿子,迅速撇过头去。“爸,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我没有不堪重负,也希望你们能够早些放下这个心结。”
“顺其自然这话,不是我自暴自弃,也没有想跟你们开玩笑。放松些,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就像我今天劝说你,明天去劝说你,说出去的话,你们会不会听,能听多少,我不会强求,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李伯青继续缓步向前,不再去看父亲的强装镇定。“大嫂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她做不到您对她的期望,但她这些年练就的本事,能挣下一份还不错的家业。”
“大哥大概会顺着大嫂的意愿,挣下的那些东西,或许比不上从前的李家,但只要这世道不再乱,李家就会比现在更好。”
“您没赶上好时候,就不要苛求我们这一辈人能够做出很大的成绩了。”
李忠眼神里有一丝的闪烁,仿佛是震惊,可想到他这儿子的聪慧,能猜到他的想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李忠点了点头“不会抱有太大的期盼,李家从前的辉煌,也不是一代人积攒下的,你大嫂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他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在道观里修心养性,他也意识到了之前自己的想法,很荒唐。自己都没办法做到的是事情,怎么能去要求别人?至于老大,他就更不敢指望了,看着一副人模人样,那脾气比驴还倔,哪里是他能使唤的动的。老三若是能好好的......哎......真的是半点不由人!“二哥和二嫂这几年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拮据一些,但宋家姐弟,品性在那里放着,往后的日子,差不了。您和妈也别总操心他,日子得他自己过明白。”
李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头,这个他十分认同。“我知道您这些年,为了我的事情,不好受,但我要是走了,您身上的担子,恐怕要再增加一些了。”
“老妈每天看起来笑呵呵的,遇事热情,像是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心里才最脆弱,恐怕这两三年里,她缓不过来。”
李忠听到儿子这样坦然地安排他的身后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就觉得整颗心被掏空了。不知不觉李忠就落后了几步,看着儿子高瘦的背影,热泪还是充盈了眼眶。海市的夕阳,是真没银城的好看,甚至带着伤感。‘顺其自然’对简单的四个字,真的很难。李伯青平常的话算不上多,今天这一路上,却几乎都是他在说。身为父亲的李忠,只是跟在他的身边,偶尔点头,偶尔笑着应承。“爸,您还记得您当时是怎么送我们去上学的吗?”
李伯青饶有兴趣地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李忠想想从前的日子,而不由地发笑“怎么不记得,只有你大哥二哥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前面一个,后面儿一个,倒也轻松。”
“后来你也上学了,就只能前面坐一个,后面儿坐两个。你二哥和你为了挣前面的座位儿,没少哭鼻子。”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李忠的儿子,怎么会这么爱哭鼻子呢?”
“还好大哥第二年,就学会骑自行车了,要不然您劝架的日子还多着呢!”
“其实是您不知道,我和二哥没少在学校干架,都是大哥出面把我们从老师那里领出来的。”
李伯青想起那时自己还健康,想起那时,大哥还不会故意护着他,每次都是把他和二哥各打五十大板,好一顿说教,有的时候气急了,还会赏他们两脚。不过也从来没有把他们送到老爸面前去,要不然恐怕他和二哥,也不会只挨两脚加一顿说教了。“呵~你和老二真的以为老师没找过我?”
李忠想起这事儿,冷笑一声侧目瞧着他。那几年是严打的时候,派出所的琐事都让人焦头烂额,偏偏这两个小的也不省心,校长、老师,见到他就告状,可他哪儿顾得上?好在有老大帮忙看着,也同时挡了校长和老师的批评。“是我让老师去找你们大哥的,要不然呵呵~”李忠冷笑两声,瞥了李伯青一眼,他都差点儿忘记了,他没生病前也是只皮猴儿来着。李伯青也没反驳,立马又转开了话题,在附近转了一圈,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天色渐渐暗下来,庄园门前已经亮起了路灯,暖黄的灯光,与最后一丝晚霞交融,就快要成为了一体。“爸,您先进去,我自己在外面待会儿。”
李伯青在门前突然站住了脚步。李忠回头看了一眼灌木丛中露出的那一抹衣角儿,点了点头。“别待太久,得添衣服了。”
李忠嘱咐了一句,迈着大步走进了庄园,李伯青就站在灯光下,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走远。“还不出来吗?”
林娇缓缓从灌木丛中挪了出来,眼神里带着些许慌张,捏着衣角儿生怕他生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伯青脸上丝毫没有责备,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我......我现在就走,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林娇埋下了头,逃似的,快步朝着方向走去。李伯青的目光深邃,嘴巴渐渐抿成了一条线。林娇问过他几回,说想要来看他,都被他拒绝了,这是她来偷看的第五回了。“站住!”
林娇的背影一震,站在了原地,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他,没敢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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