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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岁去人白头，秋来树叶黄，为父七十，活一日，算一日。&rdo;王员外捋一把颌下胡须，叹息道：&ldo;只怕小女，过一辈子寒酸日子。&rdo;

刘贵抬不起头。

&ldo;马快在四蹄，人勤在四体。&rdo;王员外絮叨：&ldo;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不学灯笼千个眼，只学蜡烛一条心。你要仔细。&rdo;

刘贵晕。

&ldo;爹您放心。&rdo;王氏帮腔：&ldo;他早想安心做事，只愁没本钱。&rdo;

&ldo;但愿。&rdo;王员外忧郁地说：&ldo;爹爹能做的，都做了。&rdo;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刘贵狂饮，夜近一更，心里挂着小娘子，匆匆告辞。王氏不想走，留在府里。陪老父。

刘贵怀揣十五贯钱，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府邸，敲几下门，陈二姐来开，扶刘贵进了房，转身去打洗脚水。

刘贵横躺床上。

&ldo;喝了多少？&rdo;陈二姐把脚盆搁地上，半蹲着脱刘贵鞋袜。

&ldo;没多少。&rdo;

&ldo;说正经事。&rdo;陈二姐玉藕般的手，捧一勺水，浇刘贵脚背，接着说：&ldo;孩子生下，花销就多了，横不能坐吃山空吧。&rdo;

&ldo;我一出手，啥都有了。&rdo;刘贵借着酒劲儿，吹嘘道。

&ldo;嗯。&rdo;陈二姐没好气地说：&ldo;抢的时候，别让人看见。&rdo;

&ldo;你就不盼我点儿好。&rdo;

&ldo;抢钱的时候，别让人看见。&rdo;

&ldo;气我。&rdo;刘贵打怀里，掏出十五贯钱，晃悠：&ldo;小娘子，瞧瞧，这是什么？&rdo;

&ldo;你还真抢去啦！&rdo;陈二姐高声喊。

&ldo;抢个屁！&rdo;刘贵信口道：&ldo;我把你卖了，换了十五贯钱。&rdo;

&ldo;嘁。&rdo;陈二姐笑说：&ldo;官人才舍不得呢，我肚子里，可有刘家骨血。&rdo;

&ldo;舍不得，也得舍。&rdo;刘贵见陈二姐上当，愈发来劲，越说越真：&ldo;前日，我偷偷去赌，又输了许多，债主逼得凶，今晚敲定，由你抵债，不单清了债务，还余得十五贯钱。&rdo;

&ldo;真的？&rdo;陈二姐脸变了色。

&ldo;句句实言。&rdo;刘贵忍着笑说：&ldo;明儿一早，债主就来提人。&rdo;

&ldo;官人好狠心。&rdo;陈二姐泪珠滚滚落下。

&ldo;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rdo;刘贵酒劲上来，侧身睡去。

陈二姐木然，呆立床边，愁眉紧蹙，泪水奔涌，心肝俱伤，喃喃自语：&ldo;自嫁给官人，白日恩爱，夜间欢娱，相恰融融，说话之间，竟将我卖掉，好没情义，好没良心，怎不卖掉大娘子？好歹我肚子里，还揣着你亲生骨肉！&rdo;

与其如此受苦，不如一走了之。

陈二姐携带包袱，匆匆出逃，慌乱之中，灯火未灭，门也忘了锁。

夜半三更，电闪雷鸣，雨拍窗棂。

半梦半醒间，刘贵感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摸。

&ldo;来吧，小娘子。&rdo;刘贵浪声唤。

&ldo;来你个大爷。&rdo;竟是一个男声，很神奇。

&ldo;什么人？&rdo;刘贵头惊叫，眼全睁开，看清床边，站一壮汉，五大三粗。

&ldo;你大爷。&rdo;壮汉恶声道：&ldo;值钱东西，都交出来！&rdo;

&ldo;没钱。&rdo;刘贵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往里挪。

&ldo;这是什么？&rdo;壮汉一指枕边的十五贯钱。

&ldo;我看不清。&rdo;刘贵下意识用手去拿，壮汉出手迅猛，抓到钱，转身要走，刘贵一纵身，将壮汉拦腰抱住，&ldo;大爷，手下留情。&rdo;

&ldo;我数一二三，若不放手，要你性命。&rdo;壮汉威胁道。

&ldo;此是岳丈给的生意本钱，你拿了去，叫我怎么活？&rdo;刘贵哀求：&ldo;大爷还我吧。&rdo;

偷抢这行，如今也不是很好混，到手的钱，再还给你，传了出去，坏我名声。壮汉双臂一使劲，挣脱。刘贵冲上来夺，壮汉情急，恰看到床角，搁了一把斧头，顺手操起来，向刘贵脖颈砍去。

动脉血彩虹般划出一条弧线，与窗外雷雨，交相晖映，恰似一道独特景观。

【3】

翌日上午，大娘子王氏回到刘府。

&ldo;怎么门都没关。&rdo;王氏嘀咕着，推门进宅，进得厅堂，叫人不应。

都怀上了，还如此能搞，王氏心里，不是滋味，又喊两声，仍无响应，等了片刻，上了楼去，二楼门大开，一眼看去，刘贵躺着血泊中。

王氏呼天喊地，连滚带爬，下楼出门，求助邻里。

一干好事者，闻声而出，知道出了人命案，刘家小娘子陈二姐也不见踪影。

众人七嘴八舌，闹闹嚷嚷，没个主意，只有对门张老秀才稳重，提议兵分两路，一路人，去寻小娘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路人，陪大娘子回王员外府，报官与否，员外定夺。

寻人的一路，皆是腿长青年，很快出了临安城，顺清波门外，行走三里地，离秦家油店不远，有一凉亭，众人打算歇息，意外发现，小娘子陈二姐，竟坐于凉亭中。同座还有一个后生，头带万字巾，脚穿丝织鞋，肩背一个灰色褡裢，粉面若桃花，皮肤赛猪油，古代小资就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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