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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马给事因弹劾太监王振专权误国，被削籍为民，又丧爱妻，幸得留下儿子马德称。小马颇具灵性，犹如神童，三岁读诗，四岁学画，五岁将三点一四一五倒背如流，六岁写得一手书法，精湛绝伦。

总有人上门求字儿，马给事拒绝，不成，儿子刚睡着。说罢，一脸荣光，料定儿子，日子必将飞黄腾达。

聪慧饱学，又出生干部家庭，少不了招人追捧。长到十七岁，马德称身边，总有两人，如影随形。一个黄胜、一个顾祥。小马瘦了，二人说玉树临风；小马胖了，二人说，月朦胧鸟朦胧，胖得很有诗意；小马随地吐口痰，二人惊叹：竟吐得如此圆，宛如一个铜钱；小马夸店中酒美，二人立刻狂饮三杯。小马偶然嘣出一屁，二人争相捧于掌心，盛赞其味，异香扑鼻，绕梁三日，亦不会绝。

小马如一尊菩萨，给人供着，倒也身心愉悦。府中院公老王，忧心忡忡，提醒小主人，老汉未读过书，但也记得，孔圣人有言：若他人万分殷勤向你灌蜜糖，手一定要捂紧荷包。

小马仁心厚道，说黄、顾二人，家底虽不富厚，也非破落户，只因仰慕我学识罢了。

哪知黄、顾二人，还就是看重马德称出生官宦之家。黄胜甚至要把自个儿妹妹黄六瑛，嫁给小马。六瑛姑娘，有才有貌，当地无数公子垂涎，小马自然喜爱，而志向高远，立了誓愿：若要洞房花蜡烛夜，必须金榜提名时。

一晃，到了乡试之年。这日，马德称要去书铺，买些书籍。恰逢黄胜、顾祥到府探望，二人本是玩乐之辈，顶个读书人帽子，附庸风雅，陪小马前往。

夏日将至，外面已有几分燠热，三人轻摇纸扇，缓步过市，一路浏览，瞅瞅瓜果摊，瞧瞧玉器铺，看看古玩店，绕过孔庙，来到附近一间书铺，迈步往里走。

马德称选了几本书，捧在手里看。黄胜、顾祥，也煞有介事，各自拿起一本翻阅，作深邃思索状，频频点头，口中念叨：&ldo;妙，此文妙极。&rdo;

&ldo;二位公子。&rdo;店主迟疑良久，无情地说：&ldo;书拿倒了。&rdo;

讥讽我等文人！扫兴！黄、顾二人，羞愤而出，伫立门首，东张西望，瞥见隔壁，有间算命小店，挂个招牌，上书：要知命好丑，只问张铁口。

二人颇感兴趣，急唤马德称。小马手拿一卷书，闻声而出，侧目一瞅小店招牌，点头道：&ldo;此人，号称铁口，必是直言不讳。走，去看看我命，是好是歹。&rdo;

前脚跟后脚，三人走进算命小店。

&ldo;学生马德称，特来求教先生。&rdo;小马向张铁口施礼。

&ldo;公子请坐。&rdo;张铁口说：&ldo;公子若问吉凶，报上生辰八字。&rdo;

小马报了八字，张铁口按五行生克之数，五星虚实之理，推算一回，久久不声。

&ldo;先生怎不言语？&rdo;小马盯着张铁口问。

&ldo;公子若不怪罪，方敢直言。&rdo;张铁口道。

&ldo;听的就是真话。&rdo;小马十分坦荡。

黄胜惟恐张铁口出言不慎，败坏偶像，叮嘱道：&ldo;先生可看准了，切勿妄谈。&rdo;

&ldo;对。&rdo;顾祥附和：&ldo;胡说不行。&rdo;

&ldo;全按命数推算，公子信亦可，不信亦可。&rdo;张铁口微睁双目，哑声哑气说：&ldo;论命数，公子当是官宦人家之后，父亲仕途峥嵘。&rdo;

&ldo;准了！&rdo;黄胜叫道：&ldo;您继续。&rdo;

&ldo;五行中，命缠奎壁。&rdo;张铁口白黄胜一眼，接着说：&ldo;公子饱学，文章盖世。&rdo;

&ldo;算得准，算得准。&rdo;黄、顾二人兴奋拍掌。

&ldo;可是‐‐&rdo;张铁口脸一沉，转折说：&ldo;公子到了二十二岁，命犯煞星，屡撞祸事，破家伤身，若能捱到三十一岁，以后，便有五十年的荣华富贵。只怕‐‐&rdo;

&ldo;只怕什么？&rdo;小马追问。

&ldo;只怕人生无常。&rdo;张铁口沉重叹气，说：&ldo;落难时候，哪怕一丈宽的沟，双脚就是跳不过去。&rdo;

啪！黄胜抬手，给张铁口一记耳光，很响亮：&ldo;胡说八道，打歪铁嘴！&rdo;

张铁口唇角登时溢血，口中含颗碎牙，瘪嘴道：&ldo;君子动口不动手。&rdo;

顾祥上前，擒住张铁口胳膊就咬，小马赶紧喝住，连拖带拽，把二人劝出小店。

张铁口只求无事，钱也不敢要了。

&ldo;什么狗屁铁口，马公子何等贵人，岂容那厮诋毁。&rdo;黄、顾二人，边骂走骂。

&ldo;不过戏言，一笑了之。&rdo;小马淡然道。

黄胜、顾祥不依，显露粉丝本性‐‐皇帝不急太监急。赌咒发誓，扬言要砸店铺。

小马一跺脚，拂袖而去。

马德称生来自信，饱读诗书，料想功名，唾手可得。算命之言，怎会往心里去。过了两月，进场应试，未遂心愿，次年再考，仍旧榜上无名，年复一年，十七岁考到二十一岁，三科不中，心灰意冷。又过一年，马德称二十二岁。恰在这年，父亲马给事的一个门生，又参了太监王振一本。王振断定，是马给事教唆指使，便纠结朝中心腹，设下圈套，诬陷马给事当初在职时，贪污官银，坐赃万两，有板又眼，有凭有据，着令本处抚按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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