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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十娘脸色发白，听这话偏要嘴硬，冷笑道：&ldo;什么魍魉鬼怪，不过是乡下泥腿子以讹传讹，用来诓骗无知妇孺的，亏你也相信这么离谱的事。&rdo;

这相当于当面指责了，铃铛偷眼去看明月，就见自家小姐不慌不忙，将目光投向十娘，笑道：&ldo;还真不能这么讲，魍魉自古便有，十表妹想是没看过《庄子&iddot;齐物论》，里面有一则故事，叫作罔两问景。罔两便是魍魉，景便是影，魍魉和影子因为朝夕相随，还有过一番问答，庄子乃是先贤，岂会胡说八道？&rdo;

十娘被问得张口结舌，八娘、九娘没想到明月突然搬出庄子的大作来证实自己，尽皆震惊地呆呆望着她。

恰在这时，明心楼的大门被推开，又一帮客人自外边进来。

灯影散乱间，十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就见她忙不迭地站起，慌张之下打翻了茶盏，滚热的茶水染到袖子上她也顾不得了，指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浑身打颤，&ldo;这，这……&rdo;说不出话来。

八娘、九娘顺她所指望去，见地上依稀竟是两个影子，似重叠又非重叠，随着十娘在晃动，无不花容失色，扭头去看自己的影子。

大门&ldo;咣当&rdo;一声被关上，地上的影子恢复如常。

十娘身体还在发抖，喃喃道：&ldo;怎么办，魍魉找上我了……&rdo;泪水充溢眼眶，看那样子，马上要哭起来了。

明月没想到十娘这么不经吓，她到没感到有什么歉疚，只是心中涌起了胜之不武的遗憾，抿了抿唇，道：&ldo;十表妹别慌，还不知道是不是那东西，为防万一，你还是快去走百病吧。&rdo;

十娘被她一言点醒，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ldo;对对，今天是正月十五，走百病。八姐九姐，你俩陪我去，咱们今天晚上沿着安兴的城墙一定要把四城都走一遍！&rdo;

同叫魍魉缠上相比，走断腿都不算什么，十娘一边抹眼泪，一边下定了决心。

八娘、九娘这会儿也是心慌慌，哪还有心情吃饭，连忙站起来，一群丫鬟下人簇拥着她们三个急忙忙往外走。

明月落在后面，伸手过去把十娘打翻的茶盏扶正了，吩咐程猴儿：&ldo;这一桌子点心别浪费了，叫店家帮着打包，拿回去给大伙宵夜。&rdo;

程猴儿眉开眼笑地应了，简直对大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月提起之前被她放在身旁的走马灯，同铃铛眨眨眼：&ldo;走吧，咱们再逛逛去。&rdo;

和江家的三个姑娘分道扬镳之后，明月带着铃铛好好逛了一番安兴的灯会，杂七杂八买了不少东西，叫几个随从帮忙拿着，又和铃铛在南街看了一阵杂耍，才兴尽而返。

云安巷就在眼前了，铃铛舒爽地长出一口气，才想起十娘她们，道：&ldo;小姐，也不知那去走百病的回来了没有？&rdo;

明月嘻嘻一笑：&ldo;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叫她们多活动活动，晒晒太阳，总没有坏处，也省得再看到骑马的人便大惊小怪。&rdo;

进门的时候一问，果然十娘她们都没回来，有那么多家丁仆人跟着，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明月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是元宵佳节，高亮和梅树青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安排了人夜里轮值，见明月回来，侧院周围的明岗暗哨纷纷探头打招呼：&ldo;大小姐！&rdo;

明月心情甚佳，摆了摆手：&ldo;忙你们的，我叫程猴儿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还有礼物，等明天白天再分，人人有份。&rdo;

众人哄然叫好。

明月在门口借了火把宝贝走马灯点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迈步进了园子。

这会儿差不多是亥时末，程猴儿召集了众人在外边分吃的，相较大街上的喧闹，院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铃铛哼着歌一蹦一跳走在前头。

半空中圆月高悬，连丝云彩都不见，素白的月光透过园中桂树的枝桠洒下来，好似在地面铺了层银霜。

这样的月色，灯笼那点儿光亮实在不算什么。

明月走到中途突然站住，往回退了几步，把灯笼移至东厢一间屋子的窗户附近。

方才经过这里，她隐约听到了呼吸声，好像是有人喘了口粗气。

果然这间屋子窗户是开的，一个人坐在窗前，走马灯微弱的光亮照在他脸上，乍一看竟然很陌生。

明月一怔，接着反应过来：&ldo;小侯爷，你怎的坐在这里？&rdo;

顺德侯世子眨了下眼，道：&ldo;欣赏一下月色。隋小姐这是逛完灯会回来了？&rdo;他的声音还有些黯哑，但说话已经不怎么吃力了。

明月很快意识到这样拿灯照人不礼貌，缩回手去，笑道：&ldo;哎呀，忘了你不能出去，没给你捎礼物。你这是好了？能坐起来了？蔡老呢？&rdo;

灯光这么一晃，她发现小侯爷下巴上的胡茬儿已经刮干净了，头发梳得很整齐，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憔悴，同前日相比，整个人精神了好多，他活过来了。

静夜里明月的声音像滚珠一样清脆，透着轻快，眨眼的工夫就问了一堆问题，显是心情颇佳。

顺德侯世子不禁失笑：&ldo;蔡老除去给人看病的时候，还是很注重养生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全赖他神医神术，救在下于将死，再养些日子应该就没有大碍了。&rdo;

明月松了口气，想想刚开完刀的时候蔡九公还说要看他的体质和造化，由衷道：&ldo;看来你不光底子好，运气也很好呢。&rdo;

顺德侯世子没有回应，停了停方问：&ldo;你手里这灯笼是刚自灯市上买的？&rdo;

明月笑道：&ldo;是啊，好不好看？&rdo;

铃铛见明月停在半路，不知在同谁说话，半天没挪地方，忍不住回转，隔着几丈远探头叫道：&ldo;小姐？&rdo;

明月正在给顺德侯世子隔窗展示那走马灯，闻言摆了摆手：&ldo;你先回去吧。&rdo;

铃铛应了一声，先回房去了。

明月向前走了两步，把那灯笼挂到窗前一株桂树的树枝上，退到窗户旁，同顺德侯世子一起看蜡烛燃烧产生的气流推动轮轴，灯屏上那一人一马不停地向前飞奔。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顺德侯世子轻咳两声，打破沉寂：&ldo;呃，说实话，这灯其实挺一般的，能叫你如此看重，想必是有旁的原因。&rdo;

瞧瞧，这便是说话的水平跟涵养，他这话中之意和八娘、十娘她们其实也差不多，但听在耳朵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明月回过神来，莞尔一笑：&ldo;刚才在街上，我那几个表姐妹也是这么说的。&rdo;

&ldo;哦？那你当时怎么回答她们？&rdo;

明月其实对自己今晚的处置颇有几分得意，这得意闷在心里，和铃铛、高亮他们都没法说，不免颇有锦衣夜行、明珠暗投之感，大约亦因为此时的月色太迷人，走马灯上的身影又一直在撩动她的思绪，她便笑盈盈答道：&ldo;我嘛，我给她们讲了个故事。&rdo;

跟着她就把那魍魉的故事跟还不熟悉的顺德侯世子讲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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