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赏星辰,和风习习。
千离想着用什么借口打消幻姬的好奇,所幸她并没有盯着那片暗淡的星光一直看,目光很快被其他的星宇吸引了过去,见她的注意力转移,千离朝暗淡无光的天狼星群再撇一眼,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此境诸多条件不许可,若不然真要好好查查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整片星宇都无光,实属罕见。
看着看着,幻姬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问千离,“帝尊,你布的星在哪儿?”而且,他非上古神兽,在天宇上应该有他们天狼的星群才是,“这满天的星星把我都看花了眼,找不到天狼星群在哪儿了,你找到了吗?”
“布星啊……孤”
千离似是认真的想了想,“那都是在上仙时期才干的事吧。”
“之后你就再没布星了?”
“嗯。”
幻姬又问,“那你还找得到你上仙时期布的星在哪儿吗?”
“大概是那颗吧。”
顺着千离手指的方向,幻姬看过去,一大片全部都是星星,根本看不出他指的到底是哪颗,她动了下身子,更贴近千离一点,希望能找到他指的星星,可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只能开口问他。
“你指的哪一颗?我看不出来。”
“那片星星中最亮的那颗……左边偏上第五颗,再朝右边数三颗,再朝下数第九颗的旁边。”
千离如是说着,幻姬听得云里雾里,耐着性子按照他说的慢慢找那颗星星,费了好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找到了千离说的那颗,但是那也不是一颗啊,好几颗挨在一起,怎么晓得哪颗是。不过,好在他说的星星不亮,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能指出来给她看,她也满意了。但是,就在幻姬决定再看别的星星时,千离一句话让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恨不得喷到他的脸上。
千离慢悠悠的说,“好像那颗星星不是我布的。”
“……”
帝尊,你自己布下的星星你都找不到吗?你到底是怎么混到帝尊级别的,除了睡觉打架还能会点别的什么吗?
“我再找找。”
千离很是平静的继续在天幕上找幻姬想看到的星星,又指着一片星云说道,“那颗。”
“哪?”
“三颗连续挨在一起,三颗很亮的,你往上数几颗,然后看到一团像面团儿似的,再朝它的东南方向看,有一颗闪闪的,很小的,就那颗了。”
幻姬很想问千离,为什么他指引找星星是如此奇葩的方式,他就不能选择好一点的方法告诉她吗,每次都要先找这个,再看那个,然后还得拐个弯儿抹个角儿,再说了,他是帝尊,他布的星星怎么不是小的,就是暗淡光芒的,有损他的神威啊。以他的风格,能做出如此低调的事情,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布下的星星。
幻姬费力的找到千离说的星星,还没问他为什么布的星星没有光,千离又说话了。
“好像那颗也不是。”
“……”
幻姬觉得自己的脾气是不是甚好了点,好到帝尊肆无忌惮的逗她玩,这么多星星,他怎么就能看得出那么小小的一颗就是他布下的呢。也就是她单纯,对他信任,才会相信他说的这颗那颗。说不定,他当年布下的星星今夜没有出来呢?又或者,他当年根本就没有布星,皆是花探真君在忙此事,他一向闲适惯了,这种事情让花探去做再正常不过。
千离像是歉意深深的看着幻姬,“时间太久了,我再给你找找。”
“不用了。”
听到千离说话的口气,幻姬不忍心说他,也许真是岁月太久,他忘记了布星在哪儿,她想看几百万年前他布的星星确实也为难他了。难得他耐着性子给她找一遍又一遍,她不该对他太苛刻才是。
“我不过随便一说,帝尊你不需要当真。”幻姬转了话题的方向,问道,“我们来找天狼星吧。小时候天空里的星星我每一个都能说出名字,现在星星多了,眼睛看得花,竟然一时找不出。”
千离道:“你虽随意说来,可我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老了。”
闻声,幻姬愣了下,慢慢转头看着千离。看来她真是不该提找星星的事,帝尊曾经就因为年长她许多有‘卿生我已老’的感慨,如今自己让他找当年的星星,找了两次都错了,帝尊必然是想到
了时光太久远,他已如斯年岁了。
“帝尊龙章凤姿无人可比,不管过去多少时光,你都是众人眼中传奇无双的大尊神。”幻姬目光十分真诚的看着千离,希望自己发自真心的话能安慰他,“神者仙者的容貌皆是一成不变,年月久,说明法力更为高深,救世积德更多,此乃好事,帝尊大可不必为此伤神。”
如果他是咋咋呼呼的小神仙,恐怕他们也不会遇到。即便遇见了,她也未必能注意到他,很多时候人总是懊悔自己如果当初如何、假如怎么样,其实大可不必。时光里,要遇到太多的岔路口和选择,你选择一条路,在这条路上遇到了烦恼的事情,又怎知当初选择别的就不会遇到麻烦呢。选择为神,就要耐得住寂寞,绝断七情六欲,一心向佛。选择为兽,就要明白在自由自在之后,面对的可能是不能够全然自保,不能长生不死,不能出现在凡人的面前。帝尊他当年可以当一只统治天兽天狼的千王之王,不用渡劫,不用担心自己可能会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不用面对孤寂。可他,放弃了天狼兽族,一路征途杀伐,走到了别人都到不了的神位,谁又能说现在的结果不好呢。但也不能说一定好,只因一路上的艰苦,只要他自己知道,别人给的是尊仰,不是心疼,不是感同身受。如果还是天兽,他或许活的更为逍遥自在。
“若是有一天……”
幻姬以为千离要说他太老羽化的事情,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过不会羽化的。”
幻姬急急的说着,眼眶都泛红了,“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这是我的愿望,也是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他可以在别的事情出尔反尔,他的无耻在别的方面她不会生气,可在这件羽化的事上,他必须遵守他的诺言。
“呵……”
千离笑,“好好的,怎么扯到羽化的事情去了。”
“你不是打算告诉我‘若是有一天你羽化了,就让我怎么样怎么样吗?’”
“呵……”千离的笑容加大,“我是想说,若是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们不能从太渺虚阳境里出去,你会怎么办?”
幻姬连忙问,“不能出去,为什么?”
“现在不知道,只是短时间之内我们肯定出不去。”
幻姬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知道最近我们只能待在这里。”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多少知道点。她也没急着想出去,等身体能够她自由行走也不觉得累时,她才会考虑离开这里,否则她出去也面对不了通天墙险境。至于说他们俩人不能离开这里,她倒是不担心。佛陀祖师如今不在,以后总会回来,到时一定会打开通天墙让她出去。即便佛陀不管,娘娘出来之后,她若千万年不回娲皇宫,她比也会算得她在哪儿,会来救她。
看着幻姬的脸,千离抬起手,捧着她的脸颊。如果可以,俩人能不出去多好。他从来不逃避事情,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被困在此境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在这里,他不是帝尊,只是她的心上人。她不是娲皇宫的殿下,只是凤语佛。出去后,他们要面对他们的身份,还要被各自的身份牵绊诸事。他没什么,身份在他眼中从来就不是问题,反而是她,谨记自己是谁,做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考虑太多。
“帝尊你想说什么?”
千离无声的轻轻摇头,想说的话,说出来对她是负担,而这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扛不住他也就不用坐到现在的位置了,只是私心里想和她在安宁的地方好好生活,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罢了。还记得,当初几个人一起相聚,麒麟问过星华,每天和飘萝在一起,面对同样一张脸万万年,会不会烦,再美的人,看多了,应该也会没什么感觉吧。星华那时的回答原话他不记得了,只晓得他嘴角的笑容很满足,话里的意思是,比起他们分开的时间,他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少了太多太多,每天和她黏在一块儿也不能补回当初失去的日子。现在他也觉得,在太渺虚阳境里待多久都弥补不了她被天谴的万千年,那些痛苦的日子他没有陪着她,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成为他和她内心的痛。
“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就好。”幻姬看得出千离有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说。
“盼你快点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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