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惊醒,按着心口缓了会儿,心跳渐渐平稳,才将梦中种种抛之脑后。
她回家,恰遇着来探望的公孙玘。
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视问候时,脸上的笑意多少都有些勉强。
公孙玘最初见着沈裕告假的折子时,还当这位是又起了闲情逸致,随意找了个托词,想要陪自家夫人到何处游山玩水去。
毕竟这些年沈裕没少如此行事。
他摆明了并无争权之心,逐渐将要紧的事务移交出去,明明也就才过而立之年,却总叫人怀疑哪天会一封辞呈递上来,彻底什么都不管了。
早两年沈裕就有过这一念头,还是公孙玘请动了周老太傅亲自登门,又想方设法见了容锦一面,才拦下。
这些年沈裕在朝中的威望绝非旁人能及,哪怕不问政务只领闲差,但只要还在,就足以震慑不少人。
近来朝中无大事,公孙玘初时并没将这告假的折子放在心上。
直至听闻沈裕并未离京,而荀朔近来几乎是住在沈府,寸步不离,才意识到事情怕是不对,来探望了一回。
也不过相隔十余日,今日再来,沈裕的状况看起来比上回又恶化了。
公孙玘觑着容锦的反应,便知道情形当真不妙,迟疑道:“可用宫中的太医们来看看?”
两人心知肚明,这并没什么用处。
但容锦还是点了头:“也成。”
“若是缺用什么药,又或是办什么事,只管开口。”公孙玘郑重其事地承诺,“我必会想方设法。”
容锦扯了扯嘴角,露出苍白的笑意:“多谢。”
但说到底,沈裕与她办不成的事,旁人八成也无可奈何。
与公孙玘分别后,容锦回了听竹轩。
院中一片寂静,唯有春风拂过,竹林簌簌作响。
日光照在檐下那盏琉璃莲花灯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流光溢彩。
红茵打了帘子,压低声音,极轻地回了句:“沈相见过公孙大人后,用过药,便睡了。”>>
内室虽半敞着花窗,但依旧留有汤药的涩苦气息。
容锦近来嗅不惯安神香,她虽没提,但沈裕还是看出来了,便不准侍从再用。
日光映在床帐上,隐隐可见榻上的躺着的人影,极瘦,纸片似的。锦被半搭在他身上,
微风拂起纱帐,露出修长瘦削的手。
沈裕的睡眠向来很浅,稍有些动静便能觉察到,可如今,兴许是病中感知迟钝了太多,她回来许久,依旧毫无所觉。
容锦也没出声,伏在榻旁静静看着。
红茵端着新沏的茶水,隔着珠帘瞥见这情形,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容锦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但她先前明明是随意坐在脚踏上的,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稍一动弹,脖颈处立时有酸疼传来。
“疼了?()”沈裕的手搭在她颈上,轻轻揉捏着,既回来了,不叫醒我也就算了,怎么就那么睡过去?8()_[(()”
若非他醒来见着,中途将人抱到榻上,此时她怕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的。
容锦有些心虚,解释道:“我原没想睡的……”
只是春光太好,又太安静,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沈裕轻笑了声:“去见过谢掌柜了?先前不是说,要陪着她在京城四处转转吗?”
“她说是要在京中留好些时日,不急。”容锦攥着他的衣襟,小声道,“更何况,我想你了。”
话音刚落,又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沈裕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染了风寒吗?”
温度一切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容锦不以为然:“应当不是,多喝些水润润喉兴许就好了。”
见沈裕依旧皱着眉,这才又道:“晚些时候荀大夫再来,我请他帮着看看就是,你就不要担忧了。”
沈裕无奈笑着:“好。”
容锦从他怀中出来,理了理睡散的长发,随意绾了起,提议道:“今日阳光不错,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沈裕又道:“好。”
他的身体时好时坏,最严重时高烧不退,神智都模糊了。好的时候,倒是能出门转转,只是也走不了太久的路。
过去那几年,他一度以为自己能恢复如初,兴许还能将生疏的武艺再次捡起来。
但如今再看,终究还是妄念。
犹如粉饰的太平,又仿佛提前透支了他本就脆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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