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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芒种说：&ldo;反正没好事！&rdo;

高庆山说：&ldo;这个村庄，有人暗里和我们斗法。田大瞎子是拉拢高疤，今天这一顿饭，轻着是进行离间，重着是要煽动高疤叛乱！&rdo;

&ldo;那我们怎么办哩？&rdo;芒种问。

&ldo;我们要估计到这个情况。我不叫你出面去找高疤，那样做，会更坏事。

对高疤我们还是要争取教育的，在子午镇这个环境里，他就会坏到底。你说对不对？&rdo;

&ldo;对。&rdo;芒种笑着说，&ldo;整天躺在俗儿那个小暖洞里，再受着点反革命的挑拨，谁还有心思革命呀？&rdo;

高庆山也笑了。他更喜爱眼前这个孩子了，这孩子，经过党的教育和本身的战斗经历，会成为一个亲近可靠的助手。

他说：&ldo;我们到地里去吧，和那些做活的老乡们谈谈！&rdo;

&ldo;那我们就找老常去，那边使着两个大骡子耕地的就是他！&rdo;芒种说。

正北不远，有一个中年以上，穿蓝粗布短袄，腰里系着褡包的农民，一手扶着犁把，向外倾斜着身子，断续的吆喝着牲口。两匹大骡子并排走着，明亮的铧板上翻起的cháo湿的泥土，齐整的像春天小河的浪头，雕匠刻出的纹路。芒种说：&ldo;老常真是一把好手，耕出地来，比墨线打着还直！&rdo;

&ldo;可惜是给地主做活！&rdo;高庆山说。

&ldo;老常哥！&rdo;芒种喊了一声，&ldo;我们在地头上等你！&rdo;

把手里的缰绳轻轻一顿，老常站住了。随后就轰着牲口耕到地头，回过来，按好犁杖，拉着芒种坐在地边上的小柳树下面。

&ldo;这是我们支队长！&rdo;芒种给他指引着。

&ldo;那些年见过，&rdo;老常笑着说，&ldo;方圆左近的人，谁不知道他？&rdo;

高庆山过去扶着犁杖说：&ldo;老常哥，我给你耕一遭吧？&rdo;

老常说：&ldo;我知道你也是庄稼人出身，可是这牲口不老实，有点认生人！&rdo;

&ldo;不要紧！&rdo;高庆山笑着拾起缰绳，扶正犁把，吆喝了一声。这是农民的声音，牲口顺从的走下去了，高庆山回头笑了笑。老常说：&ldo;真有两下子，没怨能带兵打仗哩！&rdo;

耕了一遭地回来，高庆山也和他们坐在一块，说：&ldo;子午镇有多少长工呀？&rdo;

&ldo;大二三班，一共有十六七个哩！&rdo;老常抽着烟说。

&ldo;你们该组织一个工会。&rdo;

&ldo;该是该，&rdo;老常说，&ldo;就是没人领头操扯哩！&rdo;

&ldo;你就领头呀！&rdo;

&ldo;我？&rdo;老常笑了笑，&ldo;哪里有工夫呀？吃人家的饭，连睡觉的工夫都是人家的！再说，当家的也不让你去掺合那个呀！&rdo;&ldo;这不是当家的事，他管不着。&rdo;高庆山说，&ldo;把工会组织起来，我们工人就团结的紧了，学习点文化，脑筋也就开通了，我们是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坚决力量，我们要参加村里的工作，有能力还可以当村长哩！&rdo;

&ldo;当村长？&rdo;老常笑了，&ldo;咱可干不了。自古以来，哪有长工当村长的？把吃喝改善改善，多挣点工钱，少干些下三烂子活儿，就心满意足了！&rdo;

&ldo;在工作和战争里锻炼。&rdo;高庆山说，&ldo;把日本打出去，局面大了，省长县长，也会叫我们当的！&rdo;

&ldo;好，我回去串通串通。&rdo;老常说着站起来，&ldo;我不陪你们坐着了，叫当家的看见了，不好。&rdo;

回到俗儿家里，高疤已经回来，喝醉了，倒在炕上，没法正经的谈问题。高庆山对他说：希望他赶紧回去，什么事情也可以商量，就和芒种推车子出来。

俗儿拦不住，送到大门以外，抓住高庆山的车子把说：&ldo;支队长，我问问你：为什么一定叫高疤去学习呀？&rdo;

高庆山说：&ldo;有机会学习，是顶好的事。在我们部队里，上上下下都要学习。他不抓紧学习，过些日子，下级学习好了浮上来，他就得沉下去。学习，是为工作，也是为他好呀！&rdo;

&ldo;他想不通。&rdo;俗儿说，&ldo;等他回去了，你这上级该多教导教导他！&rdo;

芒种插进来说：&ldo;还是你晚上多教导教导他吧。对于高团长来说，你的话，恐怕比上级还有劲儿哩！&rdo;

&ldo;你这小嘎子！&rdo;俗儿笑着撒开手。

走到河口上，春儿又在后面追来了：&ldo;姐夫，姐夫，停一停！&rdo;

高庆山停下车子，回过头来问：&ldo;你这是慌慌张张干什么呀？&rdo;

&ldo;我来送送你，&rdo;春儿喘着气说，&ldo;怎么到了子午镇，也不上俺家去呀？&rdo;

&ldo;你不是来送我。&rdo;高庆山笑着说。

&ldo;你看你！&rdo;春儿笑了，&ldo;不是来送你，是来送谁呀？有要紧的事情和你商量：我们妇救会派了田大瞎子七双鞋，他不应，叫狗追我们。这还不算，他女人今儿个又放出大话来，说高疤和他家相好，文班里有人，武班里也有人，就是不怕我们这帮穷闺女！你说，到时候，他不交鞋怎么办？&rdo;

&ldo;到时候不交，你就到县政府告他！&rdo;高庆山坚决的说，&ldo;我看出来了：不把这封建脑袋往矮里按按，这村子的抗日工作，不能抬头！&rdo;

&ldo;你算说对了，&rdo;春儿说，&ldo;人们还是看风色，望着田大瞎子这个纛旗儿倒不倒哩！姐夫，我们去告他，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呀！&rdo;

&ldo;不是我给你做主，&rdo;高庆山说，&ldo;是革命的时代给你做主！&rdo;

二十

这些日子，冀中平原的形势，紧张起来。日本人顺利的爬过黄河以后，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它的脚踝上，狠狠插上一刀，并且割向它的心腹。起先，它没把吕正操这个名字放在眼里。这个年轻的团长，在整个国民党军队溃退南逃的时候，在大清河岸，抗命反击了日本帝国主义。这场挺身反抗的战争，扫除了在军民之间广泛流行的恐日情绪。部队损失了一半，青年将领并没有失望，他和地方上共产党组织的武装结合起来，在平原上坚定的站住，建立了一个光荣的根据地。当日本人明了吕正操竟是一个共产党的时候，才深深恐慌起来，它布置向冀中平原进攻，沿平汉线增加了部署，在北线，进占了河间，威胁着高阳。

冀中人民热情支援抗日的部队，农民们做的鞋都交上来了。春儿一双一双的检验，有的布料和针工好一些，有的使块旧布用锅底的黑烟子染了一下，在鞋底儿里衬些糙纸。可是，这些青年妇女们都很高兴，她们这是第一次给卫国保家的战士们做的针工。她们第一次给家庭以外的人做活，这些人穿上她们的针线，在战场上抗击进犯乡土的敌人。她们在夜晚丈夫和孩子睡下以后，掌起灯来做到鸡叫。她们在货郎担上选择顶好的鞋面，并且告诉掌柜：这不是给自己的丈夫做，也不是给自己的孩子做，是给抗日的军队做的。

她们手里扬着鞋面回家，就像举起小小的一面坚决抗日的旗帜。所有的人望着她们，她们自己觉到了荣耀，在众人心中引起了钦佩。

做好鞋，她们手托着送到春儿家里，活路差些的就叫自己的婆婆代替送了来。春儿称赞了这些年轻的伙伴们，也拿出自己做的一双，请她们批评提意见。自然那是全村拔尖的顶漂亮顶坚实的一双。妇女们都说：&ldo;送到军队上，谁挑了春儿这一双，谁算有福了。该把你的名字写上呀！&rdo;

&ldo;我的名字在鞋底儿上！&rdo;春儿说，&ldo;穿在脚上，一步一个印儿。&rdo;她翻过鞋底来，在那中间空心的地方，突出的绣着她的名字。这个女孩儿的名字，随着战争的脚步，在祖国这一片光荣的土地上，留下鲜明的痕迹和使人兴奋的影响。

就还差田大瞎子家的七双。春儿找了俗儿去，要一同去催，俗儿这两天下积极了。俗儿有时顾前不顾后，很能陷阵冲锋，可是她的思想感情变动的太厉害。高疤倒是回城里去了，那天吃了田大瞎子一顿饭，回来对俗儿说：&ldo;你不要当她们的枪使，日本人占了河间，高阳不知道能不能存站的祝我们和春儿不一样，她们是和高庆山睡一条炕的人儿，自然一心保国，我们得留一只后手，不要再得罪田大瞎子！&rdo;

今天早晨，又听见日本人进攻的炮响，俗儿有点害怕。这些日子，她和春儿也闹不团结。她看见村里的年轻妇女们，都向着春儿，对于她，不过是眼面前的怕情，她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的地位。当春儿叫她一块到田大瞎子家里催鞋，她说：&ldo;我这主任还想推出去哩！上回我出了阵，这回该你试试了。享好名儿不是一个人的事，得罪人也不能只我一个人！&rdo;

老蒋也走过来，对着春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ldo;谁有工夫，谁是满街腿，谁就一个人跑去，来回上我们家来干什么？俺们俗儿不去干那瞎踹子勾当，从有了妇女会，我们家里就没得安生过，门限子也叫你们给踢破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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