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偏堂,清寂无声,只有一身浅灰色素袍的男子坐于桌案后,埋头翻阅医籍。
&ldo;师父。&rdo;路映夕站在门坎外,低声一唤。
男子没有抬头,只轻淡应道:&ldo;映夕,可是为了巫蛊之事而来?&rdo;
路映夕心中佩服,颔首回道:&ldo;是的,师父。&rdo;
&ldo;龙朝位于南域,最擅用金蚕蛊。现今两国开战,龙朝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rdo;南宫渊轻声叹息,举目看向她,见她立于阳光的阴影里,面容忧郁,不禁关切道,&ldo;映夕,是否遇见了难事?&rdo;
&ldo;没有。&rdo;她敛去眸中阴郁之色,漾开笑容,踏进门内,&ldo;师父,如果有了药引,那么研制大量配药,需要多少时间?&rdo;
&ldo;需要医者一千人,费时一个月。&rdo;南宫渊的黑眸深如海,平静无波,却又似蕴着无限温柔,再道,&ldo;映夕,不要太计较得与失。当你在付出的时候,其实无形中已得到了回报。&rdo;
&ldo;师父……&rdo;路映夕终于藏不住心事,低低道,&ldo;师父是否早已看出&lso;他&rso;体内残留毒素?&rdo;
南宫渊平淡点头,道:&ldo;第一眼见他时,就已知晓。虽然剩下的寒毒很轻微,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却十分折磨人。映夕,你内力深厚,可抵其寒气。&rdo;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ldo;映夕会仔细考虑。&rdo;她扬唇苦笑。这个问题,真不该和师父探讨。
南宫渊的眸色隐约沉了几分,凝视着她,缓缓道:&ldo;映夕,可还记得你出嫁之前,师父对你说的话?&rdo;
&ldo;记得。&rdo;她低眸,没有看他,语气黯然,&ldo;那时,师父说,世上的一切束缚皆属虚无,若决心想要挣脱,终有一日能够挣脱。但前提是,必须清楚自己心之所向。而心,是变幻莫测的东西,随着时间流转,它会有不同的走向。&rdo;
&ldo;所以,不要抗拒你的心。它会告诉你,你应该如何做。&rdo;南宫渊接言,嗓音极为温和,煦暖如日光。
路映夕下意识地攥起拳头,脸上却露出微笑,道:&ldo;师父,映夕想起还有事情待办,先走了。&rdo;
南宫渊不语,淡淡瞥了她垂着的双手一眼,静默地目送她离开。
走出太医署,路映夕伫立在明耀的日头下,狠狠眯起眸子。好,她就治皇帝!
第三十三章:交心战斗
路映夕折回宸宫,心中有几分苦涩自嘲。就算救人,她也并非完全出自医者的善心。
内侍太监将她迎进了寝殿,没有喧声通传,也许之前已得到皇帝授意。
入了后殿,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掺混药味的沉香缭绕。
路映夕站在龙床旁,静静地俯视着皇帝。
他双目紧闭,大抵已沉沉入睡。不知是否正陷于梦靥,他的浓眉微皱,神情疲倦萧索。可纵使如此,他依旧英俊得令人感叹。轮廓分明如斧削,长眉入鬓似剑锋,就连刚毅下巴亦是线条完美。
她凝望着,有些恍惚,脑中慢慢浮现另一人的模样。皆是丰采绝世的男子,却这样的迥异。一个淡泊温雅,一个深沉傲然;一个无欲无求,一个野心惊人。
想到此,她淡淡地扬唇,眸色暗沉了下来。其实她没有资格评论,她也怀揣着巨大野心,踏入这异国他乡,归期遥遥。
思绪不知觉间逐渐飘远,低低轻喃:&ldo;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do;
雕龙大床上的那人未睁眼,却发出一声低哼:&ldo;皇后还是早些泯了&lso;还&rso;的心为好。&rdo;
皇帝缓缓睁开眼眸,坐起身来,几缕漆黑发丝掠过额前,姿态慵懒散漫,目光却是一片清寒。
路映夕曲膝一礼,不接茬,只当自己方才未开过口,浅浅微笑道:&ldo;皇上醒了。臣妾实在不放心,所以又来了。&rdo;
&ldo;皇后有心了。&rdo;皇帝语气闲适,眼光却专注逼人。
路映夕略微倾近他,温声道:&ldo;皇上,让臣妾为皇上把一下脉可好?&rdo;
皇帝低沉地轻笑,撩起衣袖,向她伸出手臂。
路映夕握住他的手腕,目不斜视,细细把脉。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返来?他这般深谙人的心理,不由令她越发有一种如履薄冰之感。
凝神片刻,她收回手,沉静出声:&ldo;每年夏秋换季时,皇上是否就会有段时间身体不适?&rdo;
皇帝平淡点头,回道:&ldo;就是这时节,必会咳嗽百日。&rdo;
路映夕没有再多问。他说得轻松,然则一定深受此苦。百日,一开始只是咳嗽体寒,接着便会如置冰窖,浑身冷彻。如果他不是练武之人,挨了几年下来早就缠绵病榻了。据说他一贯勤政,登基七年不曾懈怠。由此可见,他的意志刚强,非常人可比。
安静须臾,她轻轻开口道:&ldo;臣妾斗胆,敢问皇上为何会中了寒毒?&rdo;
皇帝长眉一扬,懒洋洋道:&ldo;皇后不像是多事的人,怎会对此好奇?&rdo;
路映夕抿了抿菱唇,不语。她并非好奇,只不过是想对症下药,以免错诊。罢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愿说也不妨碍她尽力一试。
&ldo;皇上体内残留的毒素,其实有法子清除干净。&rdo;她看着他,浅淡一笑,&ldo;相信皇上也是心中有数。&rdo;
皇帝不置可否地回视她,悠悠然道:&ldo;皇后要真的想清楚了才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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