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诗媛说她从小就没说过谎。
&ldo;好吧,算你没说谎。&rdo;翁同和问,&ldo;你说刘大帅长的什么样?&rdo;
马来诗媛说脸上有浅白麻子,不注意看不大出来,人长得牛高马大,说话嗡嗡响,像敲钟差不多,爱写诗,写对联。
翁同和笑了:&ldo;那,书归正传,他派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呀?&rdo;
马来诗媛说,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朝廷有个规矩,不准番汉通婚,违令者斩。这是不是太霸道了?
&ldo;有这个律令吗?&rdo;翁同和说连他都不知道。刘中丞可以上折子请示朝廷撤销禁令啊,用得着她来跑吗?
&ldo;没我的事,我才不来呢。&rdo;马来诗媛说,刘大人上奏折了,听说驳回来了。
翁同和望着马来诗媛那天真无邪、充满期望的脸,忽然明白了,他沉吟着说:&ldo;这样说来,你想和一个汉人小伙子成亲,对吗?&rdo;
&ldo;是啊!&rdo;马来诗媛说,她和刘铭传的孙子好,可刘铭传不让,她一赌气把牌楼上的灯笼都射下来了,他发了火,赶她走。
翁同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ldo;有趣。你到底说漏馅了,并不是刘大人派你来的,而是你自己打他旗号来的。&rdo;
马来诗媛说:&ldo;我也用不着打他旗号,我知道你和刘家有交情,你能帮我忙。&rdo;
翁同和忍住笑打趣她:&ldo;可你并不是刘家的人啊,我凭什么帮你忙?&rdo;
她说:&ldo;你不是好官、清官吗?&rdo;
&ldo;坏了,&rdo;翁同和说,&ldo;我若不给你办,就一定不是好官,而是贪官了?&rdo;
马来诗媛说她没钱送礼。听人家说,找京官办事,都得大把大把地送银子。
翁同和忍住笑问:&ldo;这么说你也是打算给我送银子来了?&rdo;
&ldo;你还能缺银子?&rdo;马来诗媛说。
&ldo;我怎么不缺呢?&rdo;翁同和反问。
&ldo;你教皇上念书,少罚他几回站,少让他背几回书,他还不大把地赏你银子呀?&rdo;
翁同和听了,不禁开心地抚掌大乐。
马来诗媛说,依她看,他缺的不是金子、银子,而是寿命。
&ldo;你倒挺会说话。&rdo;翁同和说。
马来诗媛说他多活几年,不就能多为百姓办点好事吗?
翁同和笑着奌头,这话倒说得不错。
马来诗媛从包裹里拿出一棵包在红布里的有小笸罗大小的灵芝来,说:&ldo;见过吗?&rdo;
翁同和拈起灵芝,说:&ldo;了不得,这么大的灵芝,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宫中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贡品。&rdo;
&ldo;这是玉山上的千年灵芝。&rdo;马来诗媛说,她父亲都没舍得用,特意拿来给翁大人的。
&ldo;我哪有这个福气。&rdo;翁同和放下灵芝,说:&ldo;你真有意思,难为你一片心。大老远从台湾跑来找我,我理应帮忙。可你不懂,我没有办法为这样一点小事去打扰太后、惊动太后。&rdo;
&ldo;这是小事?&rdo;马来诗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ldo;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呀。&rdo;
翁同和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对她来说是大事,可对朝廷来说,连芝麻粒大的事也够不上啊。
很失望的马来诗媛退一步说,太后若没空,翁大人跟皇上说一声也行啊,皇上好歹是他的学生啊,能不给他这点面子吗?
翁同和有点啼笑皆非,他解释说,皇上还小,没到亲政年龄,他向皇上说,是他不懂规矩呀。
马来诗媛一把夺回灵芝草,生气地说:&ldo;怪不得人家都说,好人别当官,一当了官心就黑了、硬了呢。&rdo;转身要走。
翁同和说:&ldo;好大的脾气。你回来。&rdo;
马来诗媛又满怀希望地回过身来,问,&ldo;你回心转意了?&rdo;
翁同和笑了:&ldo;算是吧。这样吧,你先住我这,不过你不能急,有机会我试试看,办得成呢,是你的造化,办不成呢,你别怪我。&rdo;
马来诗媛高兴地说:&ldo;你只要用心办,没有不成的,若不给你面子,你别教小皇帝真本事,看他日后怎么治国。&rdo;
说得翁同和笑出了眼泪。
当大臣们开完御前会议都陆续退出养心殿后,西太后问留在后面迟迟不走的翁同和:&ldo;你好像有事要单独说。&rdo;
翁同和说:&ldo;老佛爷圣明。&rdo;
&ldo;是皇上不好好读书?&rdo;西太后说,&ldo;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他是皇上,又是你的学生,你该督教的,不必客气。&rdo;
&ldo;不是,皇上很用功。&rdo;翁同和说:&ldo;学问也大有长进,我是为一件小事……&rdo;他从袖子里拿出灵芝来奉上。
西太后面露惊喜,千年灵芝?忙问哪里得来的?这比柳条边外长白山贡来的都大。
翁同和奏道,是一个从台湾来的番族小女孩送来的,她说愿老佛爷长寿,专门进奉灵芝来,却不可能陛见老佛爷了,偶然机会托我代进。
&ldo;难得这小姑娘一片孝心。&rdo;西太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灵芝说,去年,从吉林打牲乌拉贡来一支灵芝,没这个一半重,也没这个珍贵。
翁同和说难得老佛爷喜欢,那,这个番族小姑娘的心意也就没白费了。他沒敢贸然提到召见马来诗媛的话,只能相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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