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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教养之争（第1页）

东宫书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这段时日，东宫书房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她们进进出出，神色间满是紧张与不安，压得人喘不过气。

司云琛坐在案几前，面色冷峻，第三次将手中的《千字文》重重摔在案上，那“啪”的一声脆响，惊得窗外树枝上的鸟儿都振翅飞远。

此时，窗外的合欢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正簌簌往下掉绒花。那一朵朵轻盈的绒花，似是带着无尽的惆怅飘落。

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里，小小的承欢攥着一朵残花，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如同一只蹒跚学步的小鹿，欢快地扑到父亲膝头，嘴里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飞飞！”她那稚嫩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第一声鸟鸣，清脆又活泼，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公孙若棠倚着书房门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对司云琛教育方式的不满与不屑，轻声说道：“她才认得清‘天地玄黄’四个字，殿下就要通篇背诵？”她的声音轻柔，却在这安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宛如一缕清风，却又带着丝丝凉意。

司云琛看着女儿，伸手将承欢抱起放在膝头，全然不顾龙袍下摆沾了绒花的花汁。他神色认真，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两岁开蒙正当时。昨日能背《咏鹅》，今日怎就背不得《悯农》？”说着，他手中的朱笔在洁白的宣纸上随意点染，洇出了墨点，恰似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境。

承欢哪里懂得父亲的心思，只觉得那笔好玩，伸出小手抓着笔杆，嬉笑着往父亲脸上画了道黑痕，那纯真无邪的模样，与这严肃的场景格格不入。

公孙若棠见此情景，快步上前，动作间，头上的青玉簪子险些扫到太子鼻尖。她一把夺过司云琛手中的书册，声音里带着些焦急与心疼：“昨儿背诗背到亥时，今晨奶娘说孩子梦里都在抽噎。”她边说着，边弯腰轻轻抱起女儿。

承欢一到母亲怀里，立刻把小脸埋进她颈窝，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发间佩戴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悦耳，却也似在诉说着孩子内心的委屈。

司云琛见状，霍然起身，动作幅度之大，使得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哗啦啦洒了一地。他双眼圆睁，语气中满是愤怒与急切：“慈母多败儿！你当这江山……”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公孙若棠打断。

公孙若棠此时也是满脸的坚决，毫不示弱地反问道：“这江山非要个三岁能诗的储君不成？”说着，她反手将手中的《千字文》用力掷进一旁的炭盆。

那炭盆里本就燃着微弱的火苗，随着书册的投入，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瞬间将那书册吞噬。承欢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声响吓得哇哇大哭，发间的金铃铛也滚落一地。

而就在这时，太后听闻动静匆匆赶来，一脚便踩在了那滚落的金铃铛上，清脆的铃铛声戛然而止，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金殿之上，气氛略显凝重。太后身姿略显佝偻，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犀角拐，一步一步稳稳地迈进殿门。抬眼望去，正瞧见太子和太子妃各据一方。

承欢抽抽搭搭地缩在母亲公孙若棠的怀里，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像熟透的小果子。

再看太子司云琛，那一身华丽的龙袍前襟上，还沾着一大块墨渍，狼狈之中倒比女儿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

“哀家带承欢去御花园看锦鲤。”太后满脸慈爱，伸出手去接孩子。她腕间的佛珠颗颗圆润，在与公孙若棠冰凉的手指触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太后转头看向司云琛，又补充道：“琛儿，你也来，给你闺女逮两只蛐蛐儿。”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司云琛一听，脖子立刻梗了起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执拗，回道：“儿臣还要批阅河工奏章……”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奏章能比你闺女金贵？”太后气得拐杖用力敲在金砖上，咚咚作响，“上个月黄河发大水，也没见你三天三夜不睡觉！”司云琛被说得一滞，一时语塞。

不多时，众人来到御花园。只见那秋千架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好似铺上了一层华丽的绒毯。

承欢坐在秋千上，手里紧紧攥着糖画，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驱散了先前的阴霾。

公孙若棠静静地倚着枫树，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荡秋千，眼神里满是温柔。微风拂过，枫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温馨的画面配乐。

忽然，公孙若棠只觉肩头一暖，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子司云琛不知何时将狐裘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司云琛望着秋千上粉团似的小人儿，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有些发涩：“孤只是怕……当年父皇遇刺，若非母后把我藏在龙案下……”话里透着对未知危险的担忧，以及对往昔变故的后怕。

公孙若棠心领神会，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指尖。她掌心的薄茧轻轻蹭过对方的虎口，轻声安抚道：“昨日暗卫来报，说承欢能辨出十七种毒草。”说着，望向女儿那边，只见承欢正把银杏叶往嘴里塞，她又气又笑，连忙喊奶娘。

随后，她目光温柔地看向司云琛，继续道：“你闺女随我，将来当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也不错。”

司云琛听了这话，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突然扳过她的肩膀。他的眼底映着满园的秋色，郑重其事地说道：“若她喜欢贩夫走卒……”

“那便让她喜欢。”公孙若棠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她伸手摘下落在司云琛肩头的枫叶，动作轻柔，目光坚定，“我的女儿，只要活得畅快，管他贩夫走卒还是王孙贵胄。”话语掷地有声，在这御花园中久久回荡，饱含着一位母亲对女儿最纯粹的爱与期许。

秋日的余晖懒洋洋地洒落在御花园中，亭台楼阁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太后坐在花园的八角亭内，远远地瞧着不远处那对别扭夫妻。亭中的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点，太后随手拿起一块栗子糕，轻轻往承欢手里塞去，脸上带着一抹悠然的笑意，悠悠开口道：“你爹娘吵嘴的模样，可比那戏班子有趣多了。”

此时的承欢不过是个稚龄小丫头，正玩得兴起，两只小手早已糊满了糖霜。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听到太后的话，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脆生生地冒出一句：“爹爹，抱！”那声音如同春日里初绽的黄莺啼鸣，清脆又响亮，瞬间打破了周遭那微妙的氛围。

这话一出口，只见司云琛原本还紧绷着的脸瞬间松动，原本负手而立的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朝着承欢冲过去。

他脚步急促，身上的龙纹靴重重地踩在地上，那余晖洒在地上形成的金色光影，好似一片片被踩碎的夕阳。

转瞬之间，他已来到承欢身前，稳稳地将女儿抱在怀中。

承欢见爹爹来了，笑得愈发灿烂，手里还举着那块啃了一半、沾满自己口水和糖霜的栗子糕，往司云琛嘴边送，随后奶声奶气地背起诗来：“锄禾日当午……”她那软糯的声音，咬字还不甚清晰，却透着一股子天真无邪的劲儿。

不远处的公孙若棠原本还因和司云琛争吵而面色冷淡，此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在花园中回荡。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悄然红了，那眼中泛起的泪光，在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好似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有着对女儿天真可爱的欣慰。

时光悄然流逝，暮色渐渐浓重起来，天边原本明亮的色彩被灰暗一点点侵蚀。

奶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微微欠身，小声说道：“太子，太子妃，小主子该安歇了。”说着，便从司云琛手中接过早已在他怀中熟睡的承欢，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告退。

待奶娘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小径尽头，司云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扯住了妻子公孙若棠的衣袖。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平日里少有的小心翼翼，说道：“明日……明日让太傅教她认字，每日只学半个时辰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公孙若棠的神色，似乎生怕她会拒绝。

公孙若棠转过身，看着司云琛，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她抬手从地上捡起一片火红的枫叶，反手将枫叶别在他那乌黑的玉冠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别好枫叶后，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再加半个时辰玩陶泥。”说罢，她转身朝寝殿走去。

秋风轻轻拂过，卷着她的话尾悠悠飘过来：“让宇文墨从江南捎些彩泥，要能捏小马驹的。”值夜的宫娥恰好路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只见太子司云琛手中提着一盏灯笼，那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他大步朝着公孙若棠追上去，身上的玄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摆动，扫过石阶上那零零落落的桂花。

在更鼓声声中，宫娥隐约听到司云琛说了句：“再加两匹小马驹，朕亲手捏的。”那声音里满是宠溺与温柔，随着秋风飘散在这寂静的宫廷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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