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肩而立,望着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挥剑、跳跃的声响。
最终,是菲利斯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掩不住字句间沉甸甸的分量:
“……你还有多久?”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训练场的喧嚣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只剩下三人之间沉重的呼吸和心跳。
克伊特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望着前方,阳光落在他清澈的眼眸中,却仿佛照不进深处。
风吹过场边那棵巨大的古树,茂密的枝叶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如同时间流逝的低语,又似命运无奈的叹息。
良久,克伊特才缓缓地、极其平静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曾握剑斩杀无数强敌,也曾温柔地抱起昏迷的乌。
然而此刻,那只手的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
一股极致不祥的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那掌心弥漫开来!
丝丝缕缕粘稠、污浊、散发着腐朽与恶毒诅咒气息的暗色能量,如同活物般在他掌心上方扭曲、缠绕、升腾!
那能量充满了毁灭与疯狂,仅仅是逸散的气息,就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粘稠,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这诅咒的恶毒与深厚,触目惊心!
但克伊特的神情,却无悲无喜。
他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
他静静地看着掌心那团象征着死亡倒计时的诅咒能量,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6个月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补充道:
“……极限的话。”
“咔嚓!”
菲利斯扶在身旁半截石栏上的手,猛地握紧!那坚硬无比的石料,在他指下如同松脆的饼干,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寸寸龟裂,化为细密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红橙相间的眼眸瞬间充血,将那原本就红的眼白衬托的更加血红,死死盯着克伊特掌心那团诅咒,牙关紧咬,下颌线绷紧如刀削,强忍着那几乎要撕裂胸膛的悲愤与无力!
杰德里则猛地侧过头,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左手手肘重重地抵在冰冷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那张刚毅沉稳的脸庞,被一只覆盖着黑色金属臂甲的大手死死捂住!
指缝间,能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剧烈颤动的眉峰。
肩头那圈纯白的兽毛领饰,随着他压抑的颤抖而微微起伏。
这位以坚韧意志着称的圣殿支柱,此刻竟流露出一种不愿面对现实的、深沉的痛苦。
克伊特身为斗气大师,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与感知已臻化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盘踞在他生命本源、如同附骨之疽的诅咒是何等恶毒。
它汲取着他的斗气本源,侵蚀着他的生机,其反噬之力远超寻常骑士所背负的诅咒!
正是因为他的斗气强大、生命本源旺盛,这诅咒才如同跗龙遇水,变得愈发庞大、深厚、难以磨灭!
对此,菲利斯和杰德里……无能为力。
他们自己体内的诅咒,就如同悬顶之剑,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们的意志和力量。
他们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的旅人,能勉强维持自身不陷落已是极限,又如何有余力去拯救另一个深陷更恐怖泥沼的同伴?
这种眼睁睁看着挚友一步步走向既定终局,却束手无策的绝望感,比诅咒本身更让他们痛苦!
这情景,何其熟悉?
如同一个轮回的噩梦。
当年那些并肩作战的同僚,不也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在诅咒的折磨下痛苦哀嚎,最终或疯狂自毁。
或者一个又一个的哀求他们亲手终结他们的生命。
或堕落为失去骑士圣辉、只知杀戮的『黑骑士』而被他们亲手终结。
或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在病榻上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着菲利斯和杰德里。
克伊特缓缓放下了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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