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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刚下过雨，操场上有些凉，纪卿然怕他出汗又淋雨，真的感冒，抬手去给他擦汗。正逢上课时间，周围的人非常少，程之坐在石凳上，背后是被太阳镶上金边的劲松，连带着给他的头发也镀上一层模糊的金黄轮廓。

程之根本想不到，纪卿然要求学生会全员到齐只是为了见自己，所以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自以为愤怒地一扬头：&ldo;对啊，不舒服，怎么了。&rdo;

看来是真生气了。

纪卿然这样断定着，却在他眼里分明看出期待，显然程之等着自己给他一个解释。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愉快，想笑却怕坐着的人更生气，只能假装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睛来。

纪卿然低头看去，只觉得仰着头气呼呼的程之非常可爱。而程之似乎想跟他大眼瞪小眼，但纪卿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弯下腰，嘴唇轻轻在他的额头碰了一下。

时间好像静止了。

程之就那样仰着头停住了，表情从懵然到不可置信，再到不知所措。这让纪卿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把程之从石凳上拉起来：&ldo;走吧，回去洗个澡，不想开会也不用真的这么拼。&rdo;

程之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直觉问了一句：&ldo;你亲……？&rdo;

&ldo;头上有灰。&rdo;

嗯，好像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程之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回寝室的，他想摸额头，但怕被纪卿然看到嘲笑自己，脑内不受控地一遍遍重播刚才的画面。

头上……有灰……

他脱掉运动服洗了个澡，好生换了衣服，头上的温度却怎么也洗不掉。

纪卿然已经背好包准备走了，&ldo;头发擦干，跟我去个地方。&rdo;

程之在进入医院时就开始猜测，而在他看到病床上的人后，几乎是马上就知道了纪卿然的苦衷。

病房的门开着，远远看去，坐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很精神，正跟临床的夫妻俩传授坐月子经验，她的头发全白了，程之跟着纪卿然进去时，刚好听到她一句&ldo;我大孙子可厉害啦，上学也管着学生呢&rdo;。

&ldo;奶奶，我来了。&rdo;

奶奶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往门边转了一下头就又转了回去，纪卿然已经习惯，把东西放在旁边，看袋子里的液体还剩多少。

奶奶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惊讶道：&ldo;然然又来了，不是上午才来过吗？&rdo;随即看到跟在后面的程之，立刻笑眯眯地问：&ldo;这小伙是谁呀？长得真俊。&rdo;

程之马上红了脸，刚才怒气值ax的样子也没了，拘谨地弯腰鞠了一躬：&ldo;奶奶你好，我是纪卿然的室友。&rdo;

&ldo;程之。&rdo;纪卿然补充。

&ldo;橙汁儿，那个饮料？&rdo;

程之：&ldo;……&rdo;

纪卿然憋笑：&ldo;旅程的程，总之的之。不过奶奶，你记不住可以记饮料。&rdo;说完这句话马上挨怼。他笑着出去叫护士，奶奶就让程之走过来，拉住他的手。

&ldo;程之啊？你是然然同学吗，你俩都是学那个……拍照大夫的？&rdo;

程之坐下来，他猜医学影像学=拍照的医生也是纪卿然告诉奶奶的。&ldo;奶奶，我们专业是医学影像学，不过毕业之后确实是拍照的医生，只不过我们拍里边，您记不住可以记拍照大夫。&rdo;

完了，这才几分钟，他也学会纪卿然那一套了。

&ldo;哎呀，这孩子说话这么逗呢，平时也这样吗？&rdo;奶奶大笑着拍拍他的手。

程之自我反思，明明他平时还算严肃……奶奶伸过手来摸他的头：&ldo;程之啊，这是然然头一次带同学让奶奶看，他这孩子命苦……&rdo;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低头抹泪，&ldo;我这把老骨头总是拖累他，老觉着然然太累，在学校都不爱说话，同学都不喜欢他，才没人肯来我们家的。&rdo;

&ldo;奶奶您别多想，纪卿然在学校很厉害的，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比赛经常拿奖，还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他。&rdo;奶奶突然晴转小雨让程之有点慌，连忙安慰。

&ldo;是吧？&rdo;奶奶握紧他的手：&ldo;我家然然从小就可厉害了，知书达理，每次都能考第一名，就是上了大学也没有人管他了，也不爱跟我说学校的事，要不是……&rdo;

&ldo;老太太，给您换药了。&rdo;护士跟着纪卿然进来，查看一下奶奶的身体：&ldo;您少活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咱们身体好了再溜达，好吧？&rdo;

&ldo;哎哎，这姑娘心眼就是好……&rdo;

两人安抚了奶奶，一路坐电梯上了医院顶楼，风很大，但纪卿然的声音还是很清晰。&ldo;我高二那年暑假，因为高三学习很紧，爸妈就带我去旅游，后来……再也没回来。&rdo;

程之怎么也没想到&ldo;真相&rdo;的开场白是这样，心情一下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揽住纪卿然的肩膀。

&ldo;因为当时旅游没有报团，所以出事故也只有保险，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rdo;

程之喉头一哽，无需多言，他终于明白那些传言和纪卿然的清高孤傲是为什么了。双亲过早离世让他一人负起了重担，既要赡养奶奶，又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所以不参加没有奖金的比赛，所以每年的奖学金他都必须收入囊中，所以说担子太重不想找女朋友，所以宁愿逃两节课也不能耽误打工，所以给人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毕业的感觉……

所以他这样优秀，不是为了立于巅峰睥睨他人，而是他为了负担起一个残缺的家庭，逼迫自己强大起来。

一时间只有风声。

程之脑子艰难地转着，纪卿然这阵子的早出晚归、急着用钱也全都有了答案。他了解了一切后，剩下的是误会纪卿然的愧疚，还有他不想承认的……心疼。

&ldo;那奶奶是怎么进医院的？&rdo;

纪卿然摇摇头，眼底浮起一丝愤怒。

父母在旅游中出事后，自己拼了命才把他们送到医院，icu本来就是个烧钱的地方，即使最后几次抢救花光了积蓄，纪卿然还是没能留住他们。

还好奶奶为了留个念想，一直不肯搬出原来的老房子，纪卿然卖掉楼房，搬进了老平房。虽然不安全也很吵，但好歹算个家。

最崩溃的第一年过去后，纪卿然上了大学，一切都在好转，奶奶也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是孙子唯一的依靠，每天努力乐呵呵的。周末纪卿然打完工回家，会有热饭热菜等着他。

前几日，几个小混混在平房区里打架，把老太太晾的茄子干都打翻了，她知道孙子挣点钱不容易，一分也不想浪费，就训了小混混几句。

没想到善人真的磨不过恶人，小混混被训得恼羞成怒，伸手就把老太太推到地上。若不是有好心的邻居碰见，奶奶还差点挨了一顿打。

程之听得头上青筋暴起，总算明白纪卿然为什么带伤回校，又去公安局又去医院的。他一定是先把奶奶送到医院，再去找那几个小混混算账，敌不寡众，才搞得鼻青脸肿进了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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