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值得一提的是,截止三月份,前夫的债终于还完了。
并且他不是坏人,过去的他可能只能算作庸人,庸人自扰的庸人,但绝对绝对不是坏人。
他的工资有了结余,便开始负担起孩子的学费。同时也开始分担一部分生活费,这让雪莲在辞职这件事上又增加了一项先决条件。
一天她下班回家,烧了几个下酒菜,跟他坐下来边喝边聊。
“你现在我看缓过来一些了。”,她说。
“还行,比之前好多了,也算走出来那段灰暗时期了吧。”
“你还有多少外债?”
“不多了。”
“跟我说实话吧,我好做计划。”
“真的没多少了,就差我姐几千块钱了,外边的都清了,再用两个月,就能全部还清。”
“我再一次严肃认真的问你,真是这样吗?”
“真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还款记录,我还可以拉我的征信报告给你看。”
“不用了,反正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还有一部分存款,但是现在不会动用,包括这个房子,都是留给孩子的,也是应急用的。至于以后到底会怎样我们谁也不清楚,我看你现在照顾孩子们,倒是很会了,我……想辞职了。”,这意味着,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她是没有收入的,她计划这个时间段是一年,如果她想做的事一年后还是无法给她带来收入,她会想别的办法,她从来不惧怕面对困苦。
他沉默着,没有应声。
“孩子我不会不管的,但是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蹉跎了小半生,自从我妈病重开始,我的很多选择都是被动的,早已偏离了我原本的理想。认识你,和你走在一起,生育孩子,这些年更是如此,但这不怪你,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结果就是我觉得过去这十几年我都像在坐牢,而我的追求不是这样的,哪怕大家都觉得我异想天开,哪怕我如今选择这条路会让我最终落魄不堪,哪怕世人都骂的不负责任,我的孩子们长大后不认我这个母亲,但我还是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和你不同的是,我投入的是时间和精力成本,不会动用资金去搞什么投资,我也没那个本钱,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物质上要简朴,在精神上要富足,对我而言,这才是我的价值观,也是我的追求。”
他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声:“是我连累了你。”
“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也感谢你让我成长,若非经历这些逆境,如今我或许还不会如此独立。”
“是我束缚了你的天性,我配不上你,却总想拥有你,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你是仙女,我藏起了你的羽翼,只为了让你不能飞离。”
“呵呵,你这是哪里看来的?”
“就一天听书听到了。”
“你开始看书了?”
“嗯。”
“呵呵,虽然不知道你哪里看来这么个故事,但我不是仙女,我只是个平凡人,只是我认为平凡人也有追梦的权利。像梵高那样的人,我其实庆幸我还不是他那样的人,所以我不得他的成就也是理所当然。梵高的一生在我们看来是悲剧的一生,他自己怎么看待他自己不得而知,但他应该也是在热爱与不被认可中反复纠结着的,他活着的时候,也许期待过他的成就,又或者他根本也没有想过他会有成就,可是,当他死后,却成就了非凡的意义。所以我认为,人的追究,人的理想,或者说是梦想,不该在活着的时候被定义,也不该在死了的时候被定义,只要它存在过,被它专属的那个人去实践过,就是最重要的意义。”
“你想做梵高?”
“我做不了,我只能做我自己。”
“梵高是画鸡蛋的那个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在看手机,片刻后说:“喔,不是,我记错了。他这些画很好看吗?”
“不同的人看是不同的,觉得好看的不一定是艺术家,觉得难看的也不一定是普通人。”
“嗯,是该多看看书。”
“为了孩子,要该看看,我时常在想,我真正能留给孩子们的是什么?是钱吗?我没有。而且就算我很有钱,你看我们老总,他的父亲身家好几个亿,他不还是在我们公司上班?拿二十多万的年薪,还不如我们这些基层的收入高,他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可是他还是有很多烦恼,他有当官的才能,可你看阻碍的他的那些人,不如他却能在他之上。人就是一种无论拥有多好的条件,仍会产生欲望和烦恼的生物,区别就在于我们得欲望是什么?我们面对烦恼的心态又是什么?这才是我们得孩子该拥有的财富。你看看我们的孩子,现在他们关系多好,如果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争吵不断,总是看着方寸之地,他们的眼界又会开阔到哪里去呢?”
“你说的这些都对,但这是理想化的生活,而真实的生活是很现实的,没有钱,吃什么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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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解释战争年代的生存?我们现在的物质条件不比战争年代好吗?可我们在追求的是什么?是更多的房子,更好的车子,更多的存款,对吗?”
“这本身没有错啊,我只有有了这些,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保障。”
“对,如果这个世界不变,你说的都是对的,甚至你现在这样想,我也认为你是对的,可那不代表我的要走的路就是错的,精神的存亡才能决定生命的存亡。”
“我的个性其实就适合稳定的打打工,我现在也看清自己了,我不是什么有大才干的人,我就算是有成就,也得是协助别人,有一棵可依傍的大树才能有所成。”
“对,所以我们的个性是不同的。我不怕输,我有手有脚,我唯一的牵挂是孩子,但是,我对他们的要求是不冻着饿着,他们的天性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的路也终究要靠他们自己走,而所有的教育并非来自不停地告诉他们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是身为父母的我们在做什么,所以我去做了我想做的事,你也去做你想做的事,至于他们怎么看,怎么学习,怎么选择,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啊!”
“这是你的想法,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囚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他们大了,我来带他们应该没问题。”
“我相信现在的你,但如果你不能承受,请务必和我说明,千万不要为了面子逞强,这对我的抉择十分重要。”
“没有逞强,遵从你的本心去做吧。”
“谢谢。”
在她看来,他终于长大了,这就是他的人生之路,人的成长与蜕变就像修炼绝世神功一样,都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破进境的。
雪莲的心情不错,她的前夫,终于将她的翅膀还给她了。她插上翅膀,就可以向她的天空起飞了,即便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要飞,她坚定的信念告诉她,这就是她能留给子女最宝贵的财富,这就是她存在过的意义。
其实每个人,每件事物,无论平凡与伟大,只要存在过,都有其意义,它们在时光中,是未来的奠基石。
她甘愿当这样的石头。
当她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她已经打包好了行囊,她不出家,她仍在人间,她仍要食人间烟火,她认为自己就是个俗人,还是个未来有可能穷困潦倒的俗人,但那又如何,从她想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很富有很富有了!
除了孩子,她真的毫无牵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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