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餐厅内檀香氤氲,暖黄灯光下,张昊阳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爸,您掌控的‘振华工人互助会’,就是‘工盟’明面上的壳子吧?”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昊阳那句话落下,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窗外卧龙塬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此刻室内冰封的氛围。
“啪嗒!”
李婉怡手中的筷子掉在骨瓷盘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她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那个在她身边生活了二十年,沉默寡言、脊背微驼、终日与机油扳手为伍的机械厂工人……工盟?那个让各国情报机构头疼、让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灰色巨兽?老班长?它的掌控者?
“振华……你……”李婉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寒风刮过的枯叶。
王慧妍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陈映雪的手,女儿的手心一片冰凉。她看向张振华的目光充满了惊骇和本能的警惕。工盟的名声,在她们这个层面的人听来,绝非善类。那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甚至与某些黑暗交易、情报窃取、乃至血腥冲突联系在一起的庞然大物!自己的丈夫陈俊峰,作为离州公安局长,这些年没少和工盟的“触须”打交道,深知其能量和危险!
陈俊峰的反应最为剧烈。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迅猛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上的温和儒雅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离州公安局长、历经无数风浪的锐利与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如临大敌的锋芒!他身体微微前倾,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侧——尽管那里并没有配枪,但这是多年刑警生涯形成的本能戒备姿态。
“张振华!”陈俊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目光如同鹰隼隼般死死锁定那个坐在主位、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工盟?老班长?你……藏得好深啊!”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丝毫不亚于张昊阳母亲李婉怡。作为离州公安系统的掌舵人,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工盟”意味着什么。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地下组织,而是一个盘根错节、触手遍及华夏乃至海外、拥有自己独特规则和强大执行力的“影子帝国”!其首领“老班长”更是神秘莫测,连国安部门都难以摸清其真实身份。谁能想到,这个在离州机械厂默默无闻二十年的工人张振华,竟然就是那个搅动风云的“老班长”?
“那个渗透全球四千五百多家工厂、企业,掌控三十七国能源命脉的影子商业帝国!!”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危机感同时冲击着陈俊峰。荒谬在于身份的极端反差,危机在于……张昊阳点破了这个秘密!这意味着什么?是摊牌?是合作?还是……风暴的开端?
张振华没有立刻回答。
在儿子那平静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注视下,在妻子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在陈俊峰如临大敌的戒备下,在满桌人凝固的注视里,他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这个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随着酒杯落在实木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嗒”,他身上那股属于“机械厂张师傅”的、刻意维持了二十年的、甚至有些佝偻偻和木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挺直了脊背。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下,指节捏得青白。二十年隐姓埋名的铁血生涯,竟被亲生儿子当面撕开伪装。
那是一种深藏在骨髓里的挺拔,如同历经风霜却依旧扎根岩缝的青松。常年与机油扳手打交道的粗糙大手,此刻随意地搭在桌沿,指关节微微凸起,却不再显得笨拙,反而透出一种内敛的力量感。他脸上的皱纹依旧深刻,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疲惫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锐利、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故事和沉淀了岁月的智慧。一股难以言喻的、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沉稳气场,如同无形的涟漪,从他身上悄然扩散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餐厅。
这一刻,那个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工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如刀、气质沉稳如山、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昊阳,”张振华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甚至略带沙哑,而是变得低沉、平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直接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复杂难明,“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否认!这简短的五个字,如同惊雷,彻底坐实了张昊阳的指控!
李婉怡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被身边的王慧妍和陈映雪慌忙扶住。
陈俊峰瞳孔骤缩,按在腰侧的手握成了拳,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张振华,沉声道:“张振华!我需要一个解释!工盟这些年……”
张振华抬手,打断了陈俊峰的话。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张昊阳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爸,”张昊阳迎着父亲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您藏得很好。二十年的伪装,天衣无缝。连妈,连我,都被您瞒过了。若非机缘巧合,若非我手里有幽灵卫士特战队这支眼睛,恐怕直到今天,我也不会知道,那个默默守护着离州机械厂、守护着我们这个小家的父亲,背后还有另一重足以搅动风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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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侍立、此刻同样满脸震惊的年轻助理小王:“小王,把东西拿过来。”
小王如梦初醒,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加密公文包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双手递给张昊阳。
张昊阳抬头看了小王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昊阳接过,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调出一份加密文件。他没有展示内容,只是将屏幕转向父亲的方向,平静地说道:“大约三个月前,幽灵卫士特战队第三小队,代号‘夜枭’,在烽火省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追查一批从北风帝国走私流入的、带有特殊能量标记的军火。任务本身很顺利,目标在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被锁定。”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在清理战场,进行深度痕迹分析和数据回溯时,‘夜枭’的技术官,也就是幽灵卫士情报中心的分析员,在目标车辆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被物理损毁的微型信号发射器残骸。残骸本身并无特殊,但损毁的手法……非常专业,带着一种独特的、近乎艺术的破坏美感,目的是彻底抹除所有可追踪信息,却又巧妙地保留了核心结构的部分特征。”
张昊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种手法,幽灵卫士的资料库里没有匹配记录。但情报中心在交叉比对全球已知的、擅长此类‘痕迹湮灭’的组织和个人档案时,一个代号‘铁砧’的模糊信息被筛选出来——隶属于‘工盟’核心行动组‘铁砧组’的专属手法,非核心成员不可知,更不可用。”
餐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这如同谍战大片般的细节。
“线索指向了工盟。”张昊阳继续说道,“烽火省是工盟活动相对频繁的区域之一。情报中心在得到我的授权后,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深潜’调查程序。他们调取了近五年内,所有进出过那个废弃码头区域的人员、车辆、物流信息,进行海量数据筛查和交叉碰撞。”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最终,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信息浮出水面——在军火抵达烽火省的前一周,一家名为‘振华精密设备维护有限公司’的工程车,以‘例行设备巡检’的名义,进入了码头管理方的设备机房。登记在案的维护项目是港口吊机的液压系统保养。这家公司,是‘振华工人互助会’在烽火省注册的下属子公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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