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亲兵喘着粗气,“我们,损失惨重……”
杜晞晨原本瘫坐在地上,闻言拄着剑站起来,放眼望去全部是烧焦的尸体,腥臭味儿让人想吐。战后双方都会留下人清理战场,现场有少数的突厥士兵在清理。她看到有人偷偷抹泪,其实大家都不喜欢打仗,双方难得的和谐。杜晞晨吩咐道:“去,清点一下余下的人数。”
她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爹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这一场厮杀,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厮杀的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停下来,看到自己满身的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这种感觉,用震撼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是什么,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好陌生。
“世子,我们折损了一万九千八百五十四人,重伤六千七百零八,轻伤万余众……”
“世子,药材告急!”
“粮草告急!”
“世子……世子?”
杜晞晨终于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开始烧起来了。浑身滚烫得像是一个火炉。
天上乌云遮日,起了南风,要变天了。
雨滴从屋檐落下,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水泡,齐逸撑伞走出院子,荒芜的宅院里面,荷花池里冒出新绿,雨水将宅院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中,愈发显得宅院荒凉。地上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也看不到金碧辉煌的屋顶瓦片,有谁能想到这里从前是大齐最大的功臣的府邸?
很多人已经忘了孙世雄这个名字,他不会忘。
“主子,边境传来的最新消息。”
青玄的黑衣被雨水淋湿,但是他手中的书信却干巴巴的,没有沾上一点雨水。有多久没有收到那个人的消息了。齐逸接过来,修长的手指打开信封,突然就变了脸色。
“主子?”
纸张掉在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浸湿,青玄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心底大骇。
“备轿,我要进宫!”
轿子在宫门口遇到了出门的齐骜,难得见他出门,齐骜站住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七弟的身子还好吧?”
齐逸瞥了他一眼,缩在轿子里没有出来,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他手上拿着明黄的圣旨,神色似有不屑。他没打算跟他寒暄,只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承蒙皇兄照拂,还活着。”
“七弟是进宫给太后请安吗?那我就不耽误七弟了,先行告辞。”
皇上有十一子,大部分在成长的过程中夭折了,只剩下珉王、硕王、四王爷、五王爷,逸王,跟齐睿,齐锦儿是最小的公主。这些人中,站珉王跟硕王的人最多,五王爷没有心思去争,齐睿还小,而齐逸又是个病秧子,所以没人将他放在眼里。齐逸也习惯了,本来他就只为保命,没想过去争那个位置。
但是目前看来,他的这些兄弟们不太友善。
“主子,我们还进宫吗?”
齐逸摆了摆手,如果没猜错,齐骜手上拿的圣旨就是治罪的圣旨,看来父皇已经打定主意了。过河拆桥,一向是父皇的风格。经此一站,突厥伤了元气,加上突厥内部不稳,可以腾出时间让他们去折腾。
“不必了,我们回吧。”
街上的姑娘们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春衫,藕粉色、薄荷绿,花枝招展,却不知前线的将士们正在抛头颅洒热血。他突然心神一动。
“我们去边境吧。”
青玄以为自己听错了,认真的看着他,反应慢了半拍,一直到齐逸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边境,去找……解药,父皇会同意的。”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他给自己的解释还是说给别人听,青玄应了一声:“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国侯叛国通敌,私放突厥入关,其心可诛,其罪当斩!然朕念及往日之功,追及世代军功,成全君臣之情。着令男眷男眷就地正法,女眷流放南疆,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
宣旨的公公声音尖细,侯夫人率领侯府上下百十号人跪在门口,听到圣旨上的内容,下人们皆是慌乱不堪,反倒是侯夫人面色如常,并没有一点害怕。当时她心中想的是,燕儿刚来了信,说她生了个儿子,真好,她要做祖母了。
竹姨娘慌乱的看了看侯夫人,抱紧了杜秀晨,而梅姨娘则是不敢置信的哭嚎道:“怎么可能?侯爷怎么会通敌叛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搞错了!”
杜妍晨轻轻的拉了她一下,没拉住,梅姨娘站起来冲到宣旨的公公面前要去夺圣旨,被公公喊了一声:“大胆!你这是亵渎君上!来人!”
身后佩刀的侍卫抽到上前,公公后退了几步,一注鲜血从她的脖颈喷出来,洒在地上,杜妍晨吓了一跳,头埋得更低,拼命的咬着嘴唇,浑身瑟瑟发抖。
“再有扰乱者,后果跟她一样!”
杀鸡儆猴,年轻的小姑娘们已经被吓哭了。侯夫人揽住冼清秋,说道:“这孩子不是侯府的人,如今侯府有难,不能连累了旁人,公公,给她一条生路吧。”
宣旨的太监跟高钦一个年纪,是宫里的老人,侯夫人的爹曾是朝中的梁相,侯夫人的面子他还是领情的。在跪着的一干女眷中扫视了一圈,问道:“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个?”
他也害怕侯夫人是想借机把自己的女儿救出去,所以不敢轻易应承。
侯夫人推了推冼清秋,让她抬起头来,说道:“就是这个姑娘。”
公公一看模样,确实跟侯府的小姐们相差太远,想到靖国侯曾说过给世子定下了亲事,想来就是这个姑娘吧。这点小事他还是做得了主的。
“好,夫人,小人就卖您一个面子,您莫要怪小人心狠。其他人全部关到大牢里去!”
侯夫人双手举过头顶接了圣旨:“罪妇叩谢皇恩!”
冼清秋拉着她的衣角,害怕道:“夫人……世子哥哥会被处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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