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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漪罗心一沉,半晌无言。

&ldo;好了,漪罗。人活在世,如露水一般,能有几时亮泽?到头来还不是……姐妹难得一会,来,你我投壶饮酒,及时行乐。来吧,来。&rdo;

阿婧拉了漪罗,到房中去游戏。

大约阿婧一个人闷了,常常独自投壶消磨时光。那青铜的大肚喇叭口儿壶便放在她的卧室,壶里和地上,胡乱丢着柘木做成的矢,矢最长的三尺六寸,中长二尺八寸,最短是二尺。

阿婧装模作样地作揖说:&ldo;阿婧有这杆不直的矢,口儿不正的壶,承蒙君子不嫌弃,愿以博君子一乐。&rdo;

漪罗:&ldo;这是做什么?&rdo;

&ldo;男人们投壶玩耍,开头都是这样说白。&rdo;

&ldo;我该怎样答对?&rdo;

&ldo;你就说:&lso;阁下一番盛情美意,待之以美酒佳肴,怎么可以不从命呢?&rso;&rdo;

漪罗咯咯地笑:&ldo;噢阁下,盛情,待之以美酒佳肴……不行不行,酒在哪儿?佳肴何在?&rdo;

阿婧:&ldo;美酒自然有,而且是姑苏红。佳肴么,姐姐给你准备了上好的蜜饯槜李子,来吧,谁输了谁饮酒。&rdo;

&ldo;不。赢了饮酒。&rdo;

&ldo;当然是输了才罚酒。&rdo;

&ldo;我不干了!&rdo;

&ldo;好,好。依你,依你,行了吧?&rdo;

漪罗撒娇,阿婧哄着。两个女人各取了四支矢,一赌输赢。漪罗每投一矢,总是先自默默祝祷一番,祝祷了将军孙武一帆风顺,又祷告上苍保佑将军身体康健,再祷祝,还是为孙武,但愿漪罗能长侍左右,白头偕老……漪罗聪慧灵巧,连投四支木矢,全部都投入壶中,于是,便把笑声撒满了幔帐,抢着去食蜜饯,去饮酒,一盏复一盏,阿婧目瞪口呆:

&ldo;漪罗你,有偌大酒量?&rdo;

&ldo;当然。漪罗跟着乐师公孙尼子,公孙尼子大师饮酒如长鲸吸水,后来又随铸剑大师干将冶炼在罗浮山,鼓装炭,火烤前胸,风拂后背,全靠些酒劲。强将手下无弱兵。&rdo;

说是说,漪罗连饮四盏,到底有些星眼朦胧,神欢体轻了。

阿婧在投壶之前,也祝祷。她暗暗祷告老天神佑,让她能有朝一日逃出夫概掌心,或者让那夫概得箭疮暴死……一番祷告之后,投壶便不再是投壶,而是求兆占卜了。她有些紧张,觉得手中的矢千钧重量,命运攸关。横下心来孤注一掷,不中,又投一矢,又不中,四支矢全都没有遂愿投入壶中。

也许这真是天意?也许真是不能奢望什么了?她呆呆地看着青铜的壶,近似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自己去取了一盏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为自己斟酒。漪罗忙去抢了酒器:&ldo;阿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rdo;

&ldo;我高兴……&rdo;

嘴里说高兴,眼里却泪如泉涌。

夫概看看两个女人玩耍了约有一个时辰,大概情绪正好,便走过来了。

阿婧忙咽泪装欢。

漪罗:&ldo;我告辞了,&rdo;说着要走,不料,酒上了头,身体飘起来,险些跌倒。

夫概要来搀扶,伸了手,又缩了回去。为了笼络孙武,他对漪罗从来不敢造次,便叫道:&ldo;来人,搀孙将军少夫人坐下,拿螺蚌葱豉醒酒汤来!&rdo;回头又对漪罗打了个拱:&ldo;少夫人该醒醒酒再回去不迟。再说,夫概一向不敢得罪少夫人,为何见我如被蜂螫,夫概真是那么可怕么?&rdo;

漪罗脚下发飘,心里却十分清楚,说:&ldo;漪罗与阿婧姐妹在一起玩耍,小儿之戏,不愿打扰将军。&rdo;

阿婧:&ldo;漪罗,跟我到里面歇息,待消了酒力再回府中去。&rdo;

&ldo;且慢!&rdo;夫概厉声道,立即又笑眯眯:&ldo;少夫人不是喜欢投壶么?夫概愿博少夫人一笑,投壶之戏,不可这样简陋的,来呀,乐工侍候。&rdo;

夫概命乐工排好,奏乐曲《狸首》。先是序曲,接着是鼓声和鸣。夫概抓了一把木矢,恭恭敬敬递与漪罗。漪罗推托说不胜酒力,头痛。夫概便兀自投壶,三尺六寸的矢,矢矢中的。夫概得意,笑道:

&ldo;夫概来日当恭请孙将军与少夫人到府中饮宴,并且施以骑射之礼。我一向敬重孙将军。如今天下,能够让吴国争霸称雄的,并非那些君王王子,也不是伍员伯嚭之流,唯有两个人,少夫人可知是哪两个?&rdo;

漪罗捧着童仆送来的醒酒汤:&ldo;漪罗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rdo;

夫概哈哈大笑,又连发两矢,铜壶中的声音响亮:&ldo;这两个人如若取吴国天下,不过如壶中投矢一般容易,你道是谁?一个近在眼前,一个在少夫人身边,非孙武与夫概莫属!&rdo;

漪罗一惊。手中的醒酒汤洒了一身。

漪罗:&ldo;哦,漪罗真是醉了。&rdo;

夫概:&ldo;请少夫人说与孙将军:今日得报,秦国已经与楚军合在一起前来征讨,越国也在逼近吴国边境,天降大任于夫概孙武,机不可失啊!&rdo;

&ldo;漪罗从不问帐前之事!&rdo;

夫概上前抓住了漪罗的手。

漪罗拼命挣扎,脱了手:&ldo;将军休要非礼!漪罗告辞了!&rdo;

&ldo;夫概送你回府!&rdo;

阿婧:&ldo;夫概将军,且住吧!漪罗来,乃是来会阿婧的,孙将军不知。此事与夫概将军也毫无干系。&rdo;

&ldo;备我的车,送漪罗回府。&rdo;

漪罗:&ldo;不必了。&rdo;

夫概:&ldo;岂有不迭之理?备车!备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rdo;

夫概向下人大吼。

漪罗无论怎样推托,也推不掉夫概的这番&ldo;盛情&rdo;,她几乎是被夫概的童仆架上了马车。夫概并未就此罢休,竟然亲自驾车&ldo;恭恭敬敬&rdo;送孙武的少夫人漪罗回府去。马车招摇过市,惹得市人停足瞩目。

孙武也得到了秦国出兵与楚国残军合在一处,来进攻郢都,以及越国乘吴国国中空虚,进犯吴国边城的消息。

申包胥到秦国乞求援军的消息和细枝末节,迅速传到了郢都,传遍了楚国。亡国奴楚国人如服了一剂起死还阳的大补汤,吴国占领军上下也没有人不为申包胥的悲壮而动容的。孙武暗暗叹道,伍子胥囿于感情放走了申包胥,自己晚了一步,未能阻止申包胥逃亡,立即要得到报应了。他也叹服申包胥的坚忍和壮烈。那申包胥,日夜奔跑,到了秦国,立即求见秦哀公,以他对于吴楚秦之间关系的精辟分析,乞求秦哀公发兵。他说,吴国贪心,如同巨蟒和野狼。破了楚国,吴国就是秦国的邻国了,秦国就是下一个楚国!秦国如能出兵,楚国就是灭了,秦国也可分得利益;楚国倘若复兴,楚国将世世代代尊奉秦国,秦国自然平安。秦哀公一时难以拿定主意,顾虑重重,便请申包胥暂时到馆舍安歇,等到与朝臣商议之后再说。申包胥摇摇头,说,如今我的国君还逃命在荒野草莽之中,君王无处安身,小臣怎么敢到馆舍去安寝?说罢,站在秦国的王廷,痛哭流涕,拒绝进食一粒米,不肯喝一口水,一直到两眼哭出了血,人也奄奄一息,依旧呜咽不住,哭了七日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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