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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2页）

扎着金色蝴蝶结的马桶在玻璃窗里边，玻璃窗外边，墙角下，挨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母子拥抱，守着地上一只空罐子。

我看看马桶，看看这个女人，继续往前走。

没有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看那个熟睡中的孩子。冷，冻得他两颊通红，鼓鼓的。

我又踱了回来，站在女人前面。她裹着围巾，两眼盯着地上的罐子，里头有些零钱。

我又拔腿走开。

又回来。那小孩张开了眼睛。

又走开。又回来。

我终于来到这个女人面前，蹲下来。

&ldo;这个孩子很冷，&rdo;我握着孩子肥短的手，&ldo;您从哪里来？&rdo;

女人有气无力地说：&ldo;南斯拉夫。克罗埃西亚。杜若尼克。&rdo;

杜若尼克，那个拜占庭时代的老城，被炸毁了一半的荒城。

&ldo;您丈夫呢？您没有家人吗？&rdo;我问，感觉背后不断流过的人cháo。

女人淡淡瞄我一眼：&ldo;死了，都死了。&rdo;

&ldo;您来德国多久了？您住在哪里？&rdo;

&ldo;四个月了。住在一个营帐里。&rdo;

小孩瞪着清亮的大眼。

&ldo;这么冷，&rdo;我说，&ldo;您要不要到我家里去吃点东西？我用车再把你们送回来。&rdo;

女人摇摇头：&ldo;不能离开。您把饭带来这里。&rdo;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个小男孩，背着个风琴，提着一盒披萨饼。他把身上七七八八的东西搁在地上，然后对我说：

&ldo;她要留在这里赚钱，不能走开，可是，&rdo;小男孩笑着，露出两颗大大的兔宝宝门牙，&ldo;我可以跟你去吃饭。&rdo;

※※※※※

我们在餐馆坐下。阿土点了香肠、薯条、百事可乐，每样两份，持会儿带出去给女人吃。

&ldo;你几岁，阿土？&rdo;

&ldo;七岁！&rdo;阿土说，&ldo;你呢？&rdo;

&ldo;我八岁，&rdo;我说，&ldo;比你大。&rdo;

他满意地点点头，大眼睛一转，问：&ldo;你怎么有那么多钱？&rdo;

他指的是我刚刚付账时拿出来的百元大钞。

&ldo;我的钱也不多，&rdo;我解释着，&ldo;我有两个小孩要养，一个跟你差不多大。我要很辛苦地工作才有钱‐‐&rdo;

&ldo;你做什么？&rdo;他的嘴巴塞满了食物。

我想了一下，回答：&ldo;我每天到办公室去。&rdo;

&ldo;在办公室做什么？&rdo;

&ldo;嗯‐‐&rdo;说，&ldo;写字。&rdo;

&ldo;哦！&rdo;阿土显得惊讶，他笑着说，&ldo;我以为你是清洁妇，打扫办公室的。&rdo;

&ldo;我也是个清洁妇没错，&rdo;我帮他切香肠，&ldo;我还煮饭、洗衣、带小孩，我的工作有好几份。&rdo;

&ldo;难怪你有钱。&rdo;他点点头。

&ldo;阿土，街上那个女人是谁？&rdo;

&ldo;是我妈妈的朋友，所以我妈要我照顾她。&rdo;

&ldo;你妈妈在哪里？&rdo;

&ldo;我妈？&rdo;阿土吧啦吧啦喝着可乐，&ldo;我妈死了！&rdo;

&ldo;怎么死的？打仗吗？&rdo;

&ldo;不知道。我爸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清楚。&rdo;

&ldo;你爸哪去了？&rdo;

&ldo;不知道。他到很远的地方去‐‐可不是南斯拉夫，南斯拉夫在打仗你知道嘛！

我爸不回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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