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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志在传子

武昌起义之后，袁世凯这位落第秀才，就按照上述传统套路做上了中华民国大总统。最初他显然认为大总统也就是皇帝嘛，有何轩轾？可是经过两年国会和政党政治的折磨，他才恍然大悟，总统究竟不是皇帝。再经过那位世界法学权威古德诺教授这一剖解，他益发相信&lso;共和&rso;与&lso;帝制&rso;，只是两个不同的政治制度，无所谓优劣，而帝制更&lso;适合&rso;中国国情，和他自己的个性和虚荣心。所以他就存心化共和为帝制了。但是如笔者在上章所作的分析，他是既想着又怕着而举棋不定。这一下儿子和迷信就乘虚而入了。他毕竟是个&lso;转型期&rso;中的落后政客嘛。

袁世凯曾说过他大儿子是&lso;残废&rso;，二儿子是&lso;假名士&rso;，三儿子是&lso;土匪&rso;。他如果做皇帝，实在传位无人云云。这话似乎颇具诚意，不但使冯国璋信以为真；连当时驻华的美国使领馆也信以为真。他们竟据之报向华府，说袁总统&lso;不会恢复帝制&rso;。上章曾略有交代。我国古人说，知子莫若父。其实反之亦然。他那个&lso;残废&rso;的大儿子袁克定，就不把老爸的话当真。他知道他老爸迟早还是会做皇帝的。另据他最宠爱的三女儿叔桢（自号静雪）晚年的回忆【参阅本刊三三八期袁静雪&lso;袁世凯的家庭与妻妾子女&rso;】，袁氏早知冯之来谒，是向他唱衰的，所以说出上述语言，来把冯&lso;封嘴&rso;的。冯刚辞去，袁即气冲冲地上楼向家属说，&lso;冯华甫岂有此理；冯华甫岂有此理。&rso;云云。此事克定岂有不知之理？所以克定这时就雄心勃勃，千方百计，促使老头子跳火坑，改总统为皇帝，庶几十年八年之后，他也可以君临天下。

袁克定在当时国人眼光里，虽是个大草包，可是袁世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啊。后来袁氏死了，继起当权的黎元洪和段祺瑞，曾把当年袁大总统所封存的金盒子（所谓&lso;金匮石室&rso;）打开了，看看袁当年所内定三位接班人究竟是谁？启封一看，原来是：黎元洪、袁克定，和徐世昌。克定居然是第二名（其实是第一名，但是根据约法，黎毕竟是饶汉祥这个&lso;巴黎人&rso;笔下的&lso;储贰&rso;不得不暂列为第一也。有关黎元洪和他的秘书的故事，迨老黎当总统时再详叙之），足见袁皇帝对这位&lso;太子&rso;的看重了。据说在他从&lso;皇帝&rso;退位之后，还想回头当总统时，才把克定之名，改为段祺瑞的。【故事见台湾版&lso;袁世凯窃国记&rso;，页三四一】

袁克定当然深知乃父思想的底子。针对袁家无人活过六十岁的老传统，克定便直接或间接的，不断的向老头子明言和暗示，这一不祥的家族命运，只有做了&lso;真命天子&rso;才能冲破。另外他更制造无数中国传统帝王，最善于欺人自欺的所谓&lso;祥瑞&rso;，所谓&lso;显圣&rso;等等以突破迷信老人的心防，使他深信&lso;天意&rso;。例如此时湖北某地发现&lso;龙骨&rso;，长数丈。上书者言之凿凿，事实上，或许就是一种恐龙遗骨，是实有其事，使当时中国的第一大阿q，不得不信。还有更荒唐的真龙显圣的笑话，说某次袁氏午睡方醒，服务生小童以总统最心爱的玉杯进茶，竟失手把玉杯摔得粉碎，说是在床上看到一条&lso;五爪金龙&rso;，惊恐之下，才摔掉玉杯的……，这些荒唐故事，都是徐世昌、段祺瑞等人得自&lso;内廷&rso;的消息。据说袁在表面上斥为迷信，不许外传，而内心暗喜云云。这种事或是出自小服务生的创作天才，或许是出自&lso;东宫太子&rso;的巧妙设计，但都是阿q心防最弱之时，最能接受的莫大安慰。这些都是当时北京城内盛传，而有相当真实性的小道消息。朋友，不要小看这些封神鬼话，它在适当的关口，那些原在天堂地狱之间徘徊的政客，何择何从，往往就会因它而决定在一念之间，袁世凯和汪精卫二人，在历史上对天堂地狱的选择，都是最具体的例子。他二人不但无情的毁灭了自己，也几乎把我们全民族的命运带到毁灭的边缘，言之可叹。

袁克定那时&lso;欺父误国&rso;的行为，最不可恕的还是他伪造&lso;顺天时报&rso;，来欺骗老头子和阖家上下，骗说日本人也赞成袁总统做皇帝。顺天时报是日本政府在八国联军（一九○一）之后，在天津所办的汉文报纸，一贯是代表日本政府讲话的。袁世凯因对日本的态度最敏感，所以每天都读顺天时报。袁在中国政坛上一直都被看成&lso;英美派&rso;；日本政府一向也对他虎视眈眈。但是二十一条之后，袁自觉日本已暂餍所欲，不会反对他做皇帝了。这原是他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克定在此关口，乃助其美梦成真；每天都印了一张假的顺天时报，来向他行骗。报内消息，不用说都是拥护袁大总统做皇帝的，这一伪报，对袁氏决心称帝，实在是有其关键性之影响的。后来这伪报被袁克文和其胞妹叔桢在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兄妹乃向老头子告密，才东窗事发，&lso;皇帝&rso;为之大怒，竟至将&lso;太子&rso;罚跪，用皮鞭抽打，并大骂其&lso;欺父误国&rso;，然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夫复何言。【见上引袁静雪文。】

莫到琼楼最上层

可是他那位&lso;假名士&rso;的二儿子袁克文（字寒云），却自始至终都是个反对派，他曾赋诗暗讽老爹，千万不可做皇帝。易经之首卦不云乎，&lso;九五之尊&rso;已到顶点，不即时煞车，而要继续上冲，冲到&lso;九六&rso;，就要&lso;亢龙有悔&rso;，甚或追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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