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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第1页）

迨袁世凯做了民国总统，成为一人独断的大独裁者，他这个核心就开始膨胀了。首先加入袁党的，便是支持辛亥首义的各省咨议局的成员，和由他们推选的各省代表，和国会议员。这些人多半是康梁保皇党的同路人。大清帝国崩溃时，墙倒众人推，他们原是和国民党合流的。孙中山当选中华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若辈与有功焉。

迨南北和议粗成，袁氏代孙为临时大总统，他的老班底，和很多原是革命党员的政客，分别为各自的利害，组织了无数小&lso;党派&rso;，据吾友张玉法院士的统计，民初大小政党，多至三百个以上（见张著「民国初年的政党&rso;）。大小政客或分或合，以便在内阁和国会中争权。其中最有实力的袁氏之党，如掌握当时全国铁道，和交通银行的梁士诒为首的老&lso;交通系&rso;，和一些原是革命党，和保皇党合流的若干较大的小党派成员，甚至包括副总统黎元洪，也就逐渐倒向袁党，成为北洋系的新政客了。

更不堪设想的，则是拥袁称帝的&lso;筹安会&rso;的成员和赞助者，竟有一大部分为老革命党员也。其时他们也可算是北洋系的头面人物了。他们底第一号头头杨度，晚年曾由周恩来介绍，加入了共产党，举一反三，读者就可以了解到当年北洋系政客之复杂了吧！

等到民初新成立的&lso;国民党&rso;成为国会中第一大党，走向国会独裁的趋向时，异党政客乃毁党造党，重行组合，成立&lso;进步党&rso;以为因应。国民党当时名义上的党魁虽是孙中山，而志在组织&lso;责任内阁&rso;的实际领袖，则为宋教仁。进步党作为他们的反对党，在梁启超、汤化龙等率领之下，也就亦步亦趋的走向拥袁方向，甚至成为袁氏老北洋系的新细胞。也可说是北洋系的外围吧！&lso;研究系&rso;、&lso;政学系&rso;也是北洋外围袁氏称帝时，汤化龙、梁启超虽也加入护国军阵营，反对帝制，但是袁世凯一旦死亡，民元旧约法，旧国会一时俱复，汤梁等旧进步党政客，乃另组其&lso;研究系&rso;（原名&lso;宪法研究会&rso;），加入拥段行列，成为段氏北洋系的新伙伴。

不特此也。在二次革命后，孙袁固然绝裂，国会里的国民党，却依然合法存在，并曾参加票选袁氏为正式大总统，其后才遭走狗之烹。然随孙而去的国民党，却也发生分裂。当孙氏开始组织其&lso;中华革命党&rso;（一九一四），突出其个人独裁的企图时，反孙的民主派党员，乃自组其&lso;欧事研究会&rso;（研究欧洲大战）以为对抗。迨袁氏死亡，旧国会恢复，这组老国民党员，如张耀曾、谷钟秀、李根源、杨永泰、黄郛等人，乃在北京另组个&lso;政学系&rso;来与直皖两系新老政客相表里，变成一支新兴而有力的北洋系边缘政客。

且看黄郛（一八八○─一九三六），二次革命时，他本是头颅有价的孙文死党，名列袁世凯通缉名单的首要之一。此时返京参加政学系，与北洋派合作，最后曾在北京政府中做过&lso;摄政内阁&rso;的&lso;国务总理&rso;，成为中国临时的国家元首呢。（参见笔者另篇&lso;政学系探源&rso;，原载于&lso;海外论坛&rso;，重刊于&lso;传记文学&rso;六十三卷六期。）

【笔者附注】黄郛是国民党先烈陈英士的盟弟，蒋介石的盟兄。&lso;二次革命&rso;后，他们都是逃亡海外、袁政府悬赏有价的通缉犯。迨袁氏死后，通辑解除，他们这些职业革命家，又纷纷返国图谋在新政坛另觅出路。据黄郛夫人沈亦云女士告我，说：那时党人回国，另谋出路，&lso;有办法的&rso;，都纷纷前往首都北京，见机行事。&lso;没办法的&rso;，则只有南下广州去依附孙中山，暂时栖身。显然的，黄郛是属于&lso;有办法的&rso;一群。去了首都北京，黄郛后来在北京政府中的崛起，原是从参加&lso;政学系&rso;，作了皖系大总统徐世昌手下的红人。渐次攀缘入阁。但是他底国民党的老背景，使他又变成有&lso;倒戈将军&rso;之称的直系军头冯玉祥的密友。当第二次&lso;直奉战争&rso;时（一九二四），冯玉祥&lso;倒戈&rso;回师占领北京，直系政权垮台，总统曹锟被迫去职，直系内阁总理顾维钧化装潜逃，国家无主，黄郛乃奉命组织&lso;摄政内阁&rso;，做了一阵短命的国家元首。此即黄夫人所说的&lso;有办法的&rso;实际意义吧！举一反三，所以笔者曾一直劝告同行治史者和读史者，评论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不可以&lso;现时观念&rso;（present-dedness），妄评古人。黄夫人底&lso;有办法&rso;、&lso;没办法&rso;的观察，说的那一时代的话。至于国共两党来都建立了各自的政权，把孙中山颂扬成国父。那时代的人，无从预见也。他们眼光中的广东元帅府，只是一个灰溜溜的政治儿戏而已，为&lso;有办法的&rso;人，所不屑一顾也。

当我在三十多年之后，把冯玉祥和黄郛合营的这次&lso;苦搭打&rso;的内幕，告诉了当年的受害人顾维钧先生时，顾大笑，并以他不常有的中英双语，告我说：&lso;想不到黄太太那时也是个aoplice（共犯）。&rso;我又说：&lso;黄夫人说您那时是化装成一位美妇人逃走的呢！&rso;顾微笑说：&lso;她在胡说。&rso;他二人那时都在哥伦比亚大学参加口述史计划，不时碰面说笑。而我却是他们两方面的共同助理，所以也时常参加他们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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