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裕知道此事唯有苏国公开口才能挽救,可苏国公对他避之不见,他唯有求裴大娘子,说动裴大娘子去国公府求情,事情才有一线生机。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裴大娘子脸上不在意,心里却是不好过的,叹口气道,“裴裕,你是错了,但是错不在此。”
“母亲?”裴裕不理解,那他到底错没错?
裴大娘子将事情讲明,“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些统统可以。”
“我从不反对你娶任何人,我生你养你,供你成材,当然希望你事事称心如意。”
“当初,你若真心喜欢姜柳,你就该及时与我和你父亲说,我同你父亲低低头,亲自去国公府赔罪,苏国公是个明事理的,不会苛责于你,苏夫人呢,也看着你长大,耳根子软,更不可能怪你。”
“我们早早将事情说开,既不影响苏辞婚嫁,也不影响国公府声誉,我们两家的交情也不受影响,此事也就过了。”
“就像现在,苏辞嫁了好人,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你。”
“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我们做父母的,一定会帮你。”
“可整整三年,你对此事,一字未提。”裴大娘子满眼失望,“我与你父亲前脚还在张罗你与苏辞的婚事,你后脚却将我们打的措手不及,出事后,你一意孤行,拒不认错,还将此等丑事闹的满城风雨,你让我如何做?”
“你不要怪我心狠,府中还有弟弟妹妹,我只有将你赶出府,才能保全裴府的名声,你弟弟妹妹将来才能找到好人家。”
裴大娘子瞥眼新昌伯,“你爹以为只要你有本事,就能为所欲为,可他忘了,国公府里头,还有位庆阳大长公主。”
“这么多年来,陛下是一直打压苏家,苏家死的死,嫁的嫁,快没人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苏家到底是有位姓祁的,无论怎样都轮不到外人欺负!”
“你这样做,只想着姜柳,却忘了苏辞,你不是在打裴府的脸,是打国公府的脸,是打陛下的脸。”
“只可惜,你们两个猪油蒙了心。”
裴裕幡然醒悟,是啊,他明明可以早早说清楚这些误会,可当时为什么不说。
是因为他听惯了那些风雨,是因为别人都说他攀附国公府,是因为苏辞病了,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有今日成就全靠苏国公关照,是因为他想高国公府一等。
是因为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那些可笑的想法,如今说出来都会觉得丢人。
新昌伯撇过头去,“我,我只是觉得,以宁修的能力,不必借国公府之力,不屑依靠国公府。”
裴大娘子瞥眼新昌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让裴裕娶苏辞,是看上国公府的权势吗?”
新昌伯转过头来,“难道不是吗?若非如此,你又为何低三下四,日日往国公府跑。”
裴大娘子失望至极,只觉得身边人可笑至极,“伯爷忘了吧?”
“什么?”新昌伯问她。
裴大娘子自嘲一笑,“我与苏辞生母乃是闺中密友,我之所以嫁给你,也是因为心柔说你好沉稳老实,待人和善。”
阮心柔啊,十几年过去了,新昌伯都快忘了,苏辞的亲娘。当初若不是阮心柔从中说情,以裴大娘子的才情,未必会嫁给他。
“可惜心柔从小体弱,苏辞刚出生,她便撒手人寰。”有眼泪自眼角溢出,裴大娘子忙将其抹去,新昌伯已经不配看到她落泪。
“后来苏国公续弦,娶了心柔的堂妹,可到底是后娘,我怕苏辞受委屈,日日去照料。”
“苏辞那小丫头从小就讨喜,我是越看越喜欢,我看裴裕那时候也喜欢,这才想让苏辞嫁过来,我们加倍对她好,她嫁给谁我都不放心的。”
说起苏辞,裴大娘子眼睛都笑眯了,可一想到自家这个蠢儿子让苏辞受尽风言风语,她的笑容又消失了。
话说远了,裴大娘子又说回来,对裴裕道,“我知道你希望我去替你说情,但是我不会去,也不能去。”
“夫人,”新昌伯急的五官都要扭到一起,“此事唯有你去才行。”
裴大娘子冲他吼一声,“我没脸去,况且君无戏言,陛下昭告的调令,谁求情都没用。”
又看眼裴裕,“别以为你在外面做的那些龌龊勾当我不知道,你既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别想那些歪门邪道,”裴大娘子站起来,整理他领口翻出来的衣角,“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绥县那地方你熟,陛下交给你,你就好好做。”
盯着裴裕的脸细看了一番,是黑了,也瘦了。裴大娘子语重心长提点他,“你只要做的好,你父亲就会看见,陛下就会知晓。”
“一年两年回不了,十年二十年呢,再不济,新皇登基,你家在这里,总要落叶归根。”
“母亲。”裴裕几乎控制不住内心,险些泣不成声。
他就知道,母亲心里是有他的。
裴大娘子轻轻抱抱他,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姜柳跟着你不容易,她已经没了父母家人,你要好好对她,莫要辜负她的真心。”
裴大娘子松开手,微笑道,“回去吧,姜柳怀着身孕,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你回去多陪陪她,这个时候你更要对她好。”
新昌伯趁势开口,“天都黑了,外头这么冷,宁修留下吃饭吧。”
裴大娘子眼珠子一转,稍稍瞥眼新昌伯,并未拒绝。
新昌伯见妻子没有拒绝,给裴裕使个眼色,壮着胆子道,“姜柳入京这么久了,咱们也没见过,宁修你去将人接过来,也好让你母亲见见。”
裴大娘子把父子俩的小心思看的明明白白,她今天心情好,再者也因为姜柳确实受裴裕哄骗,同为女子,她于心不忍,才多关心了几句。
可并不代表她原谅裴裕,父子俩竟还蹬鼻子上脸,真是给他们脸呢。
裴大娘子冷笑一声,狠狠剜新昌伯一眼,“伯爷既然这么想见,不如搬出去与他们同住吧,日日都能见。”
新昌伯立刻就怂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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