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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外面的雨声变得更激烈了。

我衔了一支烟。我只在一人独处时才抽烟，每天不多过几支。我一边点火，一边往窗口方向瞟了一眼。

这里是六层楼公寓大厦的四楼一室。从略微拉开的窗帘隙间，只见到映现在黑蒙蒙玻璃上的我的身影。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

写在便笺上的字再度进入我的眼帘。

此刻，时间正好过了半夜零时。虽然颇感疲惫，但尚无睡意。

就读一读仓桥实特意寄来的文稿吧。

我用手指抚摸&ldo;眼球绮谭&rdo;这个手书题字，然后拿起原稿。

～～～～～～～～～～～～～～

《眼球绮谭》

一

多年不来这个城镇了。

从车站出来，抚今忆昔，不免产生很多感慨。

入暮时分的站前大街，虽然匆忙赶路的人群摩肩接踵，但我仍然觉得这是一座&ldo;宁静的城市&rdo;。这是与我现在居住的大都市相比较而言。

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虽有很大变化，但在各处仍然留下能勾起回忆的许多事物。例如车站斜对面那家土产商店的古老招牌、几间房舍连在一起的阴阳怪气派出所。

乘出租车去旅馆。本来只要电话通知，旅馆方面会派面包车接客，但我嫌麻烦。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阳刚气十足的中年男性，路途中不理我的反应只顾喋喋不休。

&ldo;顾客是上帝哟，嘿嘿。&rdo;

听着汽车收音机播出的最新流行曲，司机用模仿的语调说道。这是一首连我也知道姓名和长相的大众演歌手所唱的大阪万国博览会主题歌。

&ldo;我做这一行，也一直这么想。其实我的脑子太简单啦，很难说客人究竟是上帝？还是魔鬼？&rdo;

我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正待发问，司机又说道：&ldo;做司机也会惹来杀身之祸呢。&rdo;

&ldo;哦？&rdo;

&ldo;你不知道吗？坐在后座位的乘客突然发难，割断出租车司机的喉咙，不但如此，还剜出眼珠，好可怕喔！此事报纸上也登过，不过是较早前的事了。&rdo;

我不记得读过这个报导，或许与我一贯对暴力新闻不太注意有关吧。不过，假如这消息登到全国大报的版面上，我是没理由不知道的。

&ldo;凶手真的把受害者的眼珠剜出来吗？&rdo;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我追问司机。

司机连连点头，说道：&ldo;完全是事实。凶手比幽灵还可怕哟。&rdo;

这里是叫做u市的山城。

由于父亲的工作关系，我从幼儿时代开始就到处迁徙，在此地曾度过了青春期的几个年头。一直在此地高中读到二年级结束，我家又搬到其它地方去了。由于此地并无亲戚，自离开后，一直没有机会重临旧地。

算起来，离开这个城市足有十七年半了。

在这期间，当然发生了许多事。

高中毕业后，我上京入大学专攻物理学，此后又进了大学研究院。在当研究生期间又去另一间大学担任研究室助理。前年即我三十三岁那年的春天，成为该教研室的助理教授。作为大学象牙塔里的研究人员，待偶颇为优渥，自不待言。

双亲已经去世。母亲是在我读高中的时代，当时还住在这个城市时亡故；父亲在我三十岁那年死去。父亲死后二年我才成婚。来参加婚礼的几乎都是新娘那一边的亲戚朋友。

最近数年间大学里的校园风潮愈吹愈烈，但对从不关心政治和时事的我来说，对此置若罔闻。我的最大愿望就是静静地过研究生活。但事与愿违，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麻烦事，弄得我心力交瘁。

不久，校园风潮倒是渐渐平息了，可是我继续受麻烦事的困扰，引致严重失眠和食欲不振、全身困乏，从今年春季开始，还出现头痛和眩晕的症状。妻子提议：不如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体检吧。我遵命，去医院看医生。但医生没有发现我的身体有什么特别异常之处。

可能是精神上的疲劳吧，医生说。

看来真的需要舒缓一下神经了。我向校方取了假期，准备外出旅行。找一处&ldo;安静的地方&rdo;泡泡温泉或许是最佳选择。

那么具体地方落实在何处呢？嗯，伊豆呀、箱根呀、附近的温泉地呀……都不错嘛。正为选择地方煞费思量之际，恰好收到一封信‐‐是封通知信：即将来临的九月某日，将举行高中同学会。

见到信末签名：&ldo;干事?重松健德&rdo;，令我心头为之一震。在高中时代我几乎没有什么亲密朋友，唯一例外的就是他。对于只读了二年的高中同学会，说真的我没有多大参加兴趣。但来信勾起了我想见见他的情怀。

与此同时‐‐

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的那个时代的种种切切，犹如被搅拌的水底沉渣又浮到水面上来。

那山中的街道。

母亲逝世的那个季节。

还有……

我决定旧地重游。

结婚已三年，比我小七岁的妻子，最近为了迎接分娩暂回邻镇的娘家居住。我突然想到，在这样的时刻离家外游是否合适？倒是妻子和岳父母来电话打消我的顾虑，说机会难得，不妨尽情轻松一下。

是呀，很快我就要做孩子的爸爸了。那就是说，即将走上人生的新阶段。

或许，在此之前，有必要与过去来一个告别。十七年半前，我遗留在那个城市里的心灵碎片‐‐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一片，虽不想检回来，但起码也应有意识地挖掘、整理、确认，然后静静地予以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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