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搬到清河村,连心就一直在附近的养牛户那里给连玉和郑琳琳定牛奶喝。依维柯的铁栅栏里边挂着半个小油桶,养牛户天天早上往里边扔一袋一斤装的牛奶。
后来连心和罗明俊打开门做生意,养牛户来送牛奶的时候就经常顺带手买几个烧饼吃。前些天养牛户听连心说牛奶是买给家里两个妹子喝的,就劝她再多订一斤,他是这么说的:“你咋不给你弟订牛奶呢?他这么瘦,再能干以后也不好找媳妇,趁现在还来得及抓紧补补吧!”
罗明俊生怕连心在他身上多花一分冤枉钱,忙告诉养牛户:“叔,我一喝牛奶就拉肚子,一口都不能喝。”
他倒没说假话。连玉和郑琳琳都不爱喝牛奶,俩人每次都是闭起眼睛捏着鼻子一口闷,罗明俊来了之后她们就偷摸把牛奶分给罗明俊一半,美其名曰有福同享。却没想到罗明俊是个不争气的,喝一回拉半天。
养牛户愁眉苦脸的嘟囔:“年年夏天一到卖的没有倒的多。”
这话让连玉听了个正着。刚好那几天政治课讲到三十年代美国资本家“倒牛奶”事件,于是连玉十分看不上这个养牛户,还曾鼓动连心换一家订牛奶。
回家路上连玉一边蹬车一边在心里合计,怎么才能用最低的价格把养牛户原本要倒掉的牛奶买过来。
是的,郑琳琳的无心之语给了连玉启发,她决定去夜市卖奶茶。
王金兰和连兴贵还在的时候,有一回深秋卖大白菜连玉欠欠儿地跟去了。霜冻赶上秋风,她穿着爸妈的两件棉袄还是冻出了大鼻涕。连兴贵怕她冻出毛病来,就从蒙餐馆里买了一壶奶茶给她暖身体。
一车大白菜才卖二十几块钱,那壶咸口的蒙古奶茶就占五块,王金兰却对奶茶的价格绝口不提,让连玉敞开肚皮喝,还是连兴贵提醒她别忘了给连心留一半。
奶茶真好喝啊,全家人聚在一起分享。王金兰说奶茶里的炒米越嚼越香,连兴贵专门捞乌日莫吃。只有连心喝不惯那个味道,后来被捞得干干净净的奶茶全都进了连玉的肚子。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喝的蒙古奶茶是咸口的。
正大综艺有一期讲香港,主持人对港式奶茶赞不绝口。作为节目的忠实观众,连玉对那期印象非常深刻。就像连心第一次从书中知道面条也有干焖的做法时一样,连玉对奶茶居然也可以是甜的表示万分诧异。
现在,连玉在对自己的好记性沾沾自喜。有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到连玉这里就是钱到赚时才知巧。太巧了,怎么就偏偏牢牢记着节目里的港式奶茶呢,怎么就偏偏让自己想到做这个生意呢。
连玉一早就守在门口等养牛户上门送奶,现在她也不嫌弃人家有资本家习性了,就怕人家宁可倒掉也不便宜卖给她。
这倒是她多想了,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养牛户家里养着五头牛,每天倒掉的牛奶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那可是真金白银地打水漂,有人买牛奶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少损失一点是一点。
虽然连玉给的价钱比他零售的时候低两毛,但他可以用水“找回来”嘛。
连玉又不是傻子,牛奶里掺水这种买卖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干脆跟养牛户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不是只跟你买一回牛奶,要是质量过得去以后咱就长期合作。”言外之意你别以为是一锤子买卖就狠命掺水。
养牛户很想揽下连玉这个“大客户”,但他同时觉得这个黄毛丫头说话口气太大,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嘛……他朝连心看了一眼又一眼。
连心一边打包一边十分老成地对养牛户说:“长远的我不敢保证,再有两天学校就放暑假了,开学之前我们每天都能从你这进货。”食客把三块钱交给连玉,拿走连心递过来的肉夹馍,连心趁这个空当又加一句:“当天结账,绝不拖欠。”
养牛户恨不得当场对连玉感恩戴德。他守着学校还倒奶,一是因为天热不好储存,二是因为学生一放暑假牛奶就滞销。连玉在这个时候跟他谈长期合作简直就是救他于水火,哪怕只合作一个暑假也值了。
当天下午养牛户就给连玉先送了三十斤牛奶过来。连心当即煮了一斤,放凉后仔细观察奶皮子厚度,觉得跟每天早上的差不多,证明养牛户还算诚信,没有欺负她们不懂行情。
至于奶茶的制作方法连心就爱莫能助了,书里没有类似的做法,她也没有这方面经验。
连玉倒还记得正大综艺里的几个关键镜头,比如用丝|袜装茶叶,然后用滚水一遍又一遍冲泡,最后加热牛奶。她和郑琳琳试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冲出来的茶水颜色非常淡,根本不是暗红色的。茶叶铺里一问,店主说外国人喝的红茶全是碎末,跟连玉买的滇红茶叶压根就不是一个东西。
连玉不认同店主的说法,她觉得茶叶这个东西万变不离其宗,不管什么品种的茶都得有茶香味不是么。既然没有做丝|袜奶茶的锡兰红茶,那她就用滇红做,牛奶里只要有茶香在她看来就是奶茶。
原材料不同奶茶的做法自然得随之改变,连玉和郑琳琳这两个对做饭七窍通了六窍的娃望着牛奶和茶叶发呆,不知道应该先动哪个才好。
“试试一边煮茶一边煮牛奶,然后把茶水倒进牛奶里。”烙卷饼的间隙连心给她们指了条明路。
连玉如闻仙音,立刻开火去试。她买的滇红茶叶不仅是陈茶,还是茶叶店的底子货,碎渣渣比较多,一般都是饭馆买来煮茶叶蛋用,因为价格便宜。但滇红的碎渣跟锡兰红茶那种特意打碎的粉末又不同,滇红过水后茶水颜色淡,必须得长时间浸泡颜色才漂亮。
连玉听连心的话,泡都不泡直接抓了一把放进锅里煮。郑琳琳负责在另外一个锅里煮牛奶。两边都开锅之后郑琳琳抻着脖子问:“大姐,多少茶水配多少牛奶啊?”
“自己一点一点试,按比例往茶水里加牛奶,觉得哪个最好喝就用哪个比例做。”连心忙着烙饼,头都不回地说。虽然连心支持她们在暑假自食其力赚零花钱,但她并不打算过多干预。自力更生讲究的不就是亲力亲为么,让她们自己折腾去吧。
以一个茶杯的容量为基准,连玉负责调配,郑琳琳负责执笔记录。每调配一杯奶茶出来,俩人就像品酒一样咂吧着舌头仔细品尝。一个下午过去两人少说也各自喝了二斤奶茶下肚,就在郑琳琳说她都快喝吐了的时候,连玉终于调出来一款她们俩都觉得味道不错的奶茶。奶味重茶味轻,需要细品才能尝到茶叶的清香味。
连玉对调配出来的比例很满意,但觉得应该还可以更好。她始终记得蒙古奶茶的咸香和醇厚,跟那个一比自己调配出来的奶茶就显得口感寡淡,没有让人回味的感觉。
“要不你试试往奶茶里加黄油?蒙古奶茶不就是黄油打底么?”连心再次给出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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