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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先帝子嗣单薄，英年早薨，李延贞未及冠就登基了。当时匈奴犯乱，局势动荡，入宫侍奉的妃嫔是贵戚家匆忙选出的几个端正女子，安静规矩，无趣至极。而李延贞生性风雅，喜好诗词舞乐，可他闲来赋下的词句连个能陪着欣赏的人都没有，文臣里词赋绝伦者甚多，但他稍一提起，朝臣和后宫的回答就达到了空前的一致：&ldo;陛下，国事为重。&rdo;

多么心痛。

这日金殿上待诸事回报完毕，李延贞环顾一周，目光特意地落在苏世誉的身上，委婉地提出了采选之事，想择些伶俐女子以伴风雅。

苏世誉垂眸淡笑，答道：&ldo;此乃皇家宫闱之事，陛下何须询问臣等。&rdo;

楚明允侧目扫去一眼，他分明记得当年是谁轻皱着眉挡回了采选，言辞温和恳切，劝的李延贞果真多年没敢再开口。

总结下来便是：年纪尚轻，修身养性；国事为重，你再等等。

当时楚明允跟秦昭随口提起，摇头感叹：&ldo;自己不成家还要旁人跟着修身养性，他哪日若是辞了御史大夫之职，估计是要去归隐修道。&rdo;秦昭瘫着脸没理他。

无论如何，采选是定下了，择天下良家女入京，供帝王之遴选。

仅仅几日，就有许多车队入城，在京的官家小姐紧张准备，远在封地的几路诸侯也送来美人众多。酒楼茶馆里闲话也尽是对采选女子的评头论足，其关注程度热烈得远胜过自己娶亲。

这气氛着实感染人，连秦昭都冷眼旁观不下去，去书房找楚明允主动提起了这事。

楚明允慢慢地抬眼看他，&ldo;你羡慕了？&rdo;

&ldo;……&rdo;秦昭僵着脸道，&ldo;那么多官吏急着送人入宫，你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rdo;

前朝后宫，自古都是相互影响的。

楚明允捻着一颗青翠欲滴的葡萄，&ldo;吃不吃？&rdo;

&ldo;师哥，&rdo;秦昭忍不住道，&ldo;他登基时我们还没入朝就罢了，现在这个机会你打算放掉？&rdo;

楚明允顶着秦昭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将果盘移到一旁，又拣出了几卷文书搁在书案上，这才抬眸看向他，&ldo;什么机会？&rdo;

他冷冷地笑了，&ldo;把女人作为棋子，送入宫去吹些耳旁风？没用的人才要依靠这种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rdo;

秦昭无言以对。他并不认同这类手段，可楚明允向来身处风口浪尖，这机会他们看不上，难保别人不会拿来对付楚明允。以他师哥的傲气，自然丝毫不放在眼里，可他却难免担忧。

楚明允瞧着秦昭这副样子，忽然道：&ldo;你若是有兴趣倒也不是不可以……&rdo;

秦昭诧异地看着他。

楚明允慢悠悠地道：&ldo;仔细想想，虽然我手下没什么女子可差遣，不过杜越倒是挺讨人喜欢的，不如把他送宫里去？你舍得不舍得？&rdo;

&ldo;师哥……&rdo;

&ldo;哎你们说我什么呢？&rdo;杜越推门而入。

秦昭：&ldo;……&rdo;

楚明允：&ldo;打算给你准备点嫁妆，秦昭要娶……&rdo;

&ldo;扯淡，&rdo;杜越大大咧咧地找了椅子坐下，&ldo;就你整天缺德，秦昭才不搞什么嫁妆。&rdo;

楚明允最后那个字音被杜越清亮的嗓音全然压了过去，可秦昭仍是紧张地看了楚明允一眼，嘴唇紧抿成了一线。

楚明允偏头嗤笑了声，戏谑地长叹了口气，拿着那摞文书就站起身顾自往书房外走去。

杜越在身后叫他：&ldo;哎你上哪儿去？我才刚来！&rdo;

楚明允人已走出老远，声音还清晰地悠悠传来，&ldo;这屋里傻气太重，我出去透透气。&rdo;

&ldo;我靠，&rdo;杜越拧着眉，&ldo;信不信老子给你下毒啊。&rdo;

其实他也就是仗着楚明允听不见了才敢这么说说。

&ldo;……杜越。&rdo;秦昭忽然叫他。

&ldo;干嘛？&rdo;杜越看向他。

秦昭一对上杜越那双澄亮的眼就张口结舌起来，楚明允方才那个字音清楚地砸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慌得近乎不知所措，但好在他天生一张表露不出情绪的脸，杜越又不是个细致的人，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秦昭词穷了半晌，干巴巴地道：&ldo;你吃葡萄吗？&rdo;

杜越随之看向书案上那碟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葡萄，头一点，&ldo;吃！&rdo;

那边秦昭和杜越对坐着认真吃起了葡萄，这边楚明允是带着文书进了宫。

太尉与御史大夫每月向皇帝回报所掌事务，这是惯例。

楚明允由宫娥引着进入御书房时苏世誉已经到了，他手里同样握着几册文书，打量着书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位上李延贞手握着一把刻刀，低头正打磨得专心，他身旁竟立着足有一人高的木料，淡淡地透着香气，能看得出材质上乘，大概是哪里进贡来的稀有木材。

当今陛下除了政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精通，尤擅雕刻作画。

楚明允向李延贞行礼，李延贞敷衍地应了声，连个目光也分不出来，口中道：&ldo;文书就搁在桌上吧。&rdo;

书案上早已搁着好几幅展开一半的采选女子画像，卷轴上还散乱着好几把刻刀。楚明允明白苏世誉是在打量什么了，他是在找能放下文书的地方。楚明允上前直接把文书压在了画像上，苏世誉看了他一眼，跟着放下了东西。

苏世誉理了理袍袖，看着依旧沉浸在刻刀的李延贞，轻咳了一声。苏家自太子时便扶持他，苏世誉又比他年长，李延贞对他是存着敬意的，闻声连忙抬起了头，笑道：&ldo;朕听着的，你们回报便是。&rdo;

楚明允和苏世誉实在是习以为常了，任由李延贞看着木料一心二用地听完了回报，末了收回目光看着他们笑着叹道：&ldo;朕得两位爱卿相助，天下安泰，海晏河清，可谓幸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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