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田尔耕的声音像块冰砸过来。锦衣卫突然围上来,刀鞘撞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田尔耕盯着徐光启攥紧的拳头:“徐大人藏了什么?莫非是通敌的信物?”
徐光启慢慢松开手,被捏皱的纸条露出半截字。李之藻慌忙道:“是...是修历的口诀!西洋人记星象的法子,卑职怕大人忘了,特意写下来的。”他说着就要去抢,却被锦衣卫按住了肩膀。
田尔耕捡起纸条,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什么鬼画符?”他把纸条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捻起点墨迹搓了搓,“用的是松江产的烟墨,掺了麝香——徐大人连记个口诀都这么讲究?”
徐光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墨里确实掺了麝香,是为了让字迹遇潮不化——赵二托人带信时特意嘱咐的,说王恭厂的地窖最近总渗水,寻常墨写的字搁一夜就晕了。
“田指挥若感兴趣,”徐光启的声音稳了稳,“改日送你本《泰西水法》,里面记着西洋人制墨的法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锦衣卫腰间的刀,“只是这查抄大臣私物的规矩,怕是不合祖制吧?”
田尔耕捏着纸条的手指紧了紧,纸角被捏出几个破洞。他忽然把纸条往雪地里一扔,靴底狠狠碾上去:“徐大人是皇上器重的人,自然不会藏私。只是这王恭厂地势偏,待会儿进了库房,还请大人莫乱摸——上个月刚有个兵卒碰倒火药箱,炸掉了半只胳膊。”
这话里的威胁像冰碴子扎人。徐光启看着被碾碎的纸条混着黑泥,忽然觉得那团纸浆像极了赵二被打烂的脸。他想起老石匠当年说的,璇玑玉认主,谁沾了不该沾的血,玉就会找谁索命——此刻腰间的玉佩又开始发烫,像在应和这句话。
马车在王恭厂外停下时,徐光启看见门楼上新换的匾额,“安远”两个字漆得鲜红,却掩不住木头缝里渗出的黑渍——那是火药熏过的痕迹。守兵们穿着崭新的棉甲,甲片却擦得锃亮,不像常年守库房的,倒像刚从演武场调来的花架子。
“徐大人请。”田尔耕推开沉重的铁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有无数冤魂在哭。一股浓烈的硝石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徐光启的脚步顿了顿——那血腥味是新鲜的,带着铁锈般的冲劲,绝不是老鼠血。
李之藻突然脚下一滑,扶住了旁边的柱子。他悄悄给徐光启使了个眼色,指腹在柱础上抹了抹——那里有层未干的油灰,混着些细小的木屑,是刚修补过的样子。
库房里堆着的火药箱码得整整齐齐,箱子上贴着“军器局制”的封条。徐光启伸手去摸,箱面的木纹里嵌着些细沙——军器局的箱子用的是上好的松木,绝不会有沙粒,这分明是用河泥掺木屑糊的假箱子。
“田指挥,”他敲了敲箱子,发出空洞的响声,“这箱子是空的。”
田尔耕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换上冷笑:“徐大人说笑了,火药怕潮,都存地窖里呢。”他拍了拍手,两个守兵掀开墙角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请吧,下去瞧瞧就知道了。”
洞口飘出的寒气里裹着股甜腻的香,竟和魏忠贤身上的龙涎香一模一样。徐光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灼痛感突然变得尖锐——玉面血珠已漫过参宿,正往紫微垣的方向爬。他忽然想起赵二喊的那句“龙袍染泥”,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棉袍。
左光斗按住他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这位御史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墨渣,是昨夜写弹劾魏党的奏折时蹭的。徐光启知道他的意思:地窖里怕是有去无回。
“地窖潮湿,”徐光启突然转身,“不如请田指挥把火药箱搬上来几箱?正好让左大人验验成色。”他盯着田尔耕的眼睛,“还是说...这些箱子根本搬不动?”
田尔耕的喉结滚了滚。守兵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甲片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格外清晰。徐光启看见一个守兵的棉甲下摆沾着片布,颜色和赵二常穿的粗布褂子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田尔耕的脸色骤变,转身就往门外跑:“怎么回事?”
徐光启趁机掀开最近的一个火药箱——里面果然是空的,箱底刻着个极小的“魏”字。李之藻突然低呼一声,他在另一个箱子的缝隙里,看见了半截带血的手指。
那手指上戴着枚铜戒指,上面刻着个“赵”字。
腰间的璇玑玉猛地烫起来,像要烧穿皮肉。徐光启抬头望向洞口,黑黢黢的地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红光,像极了无数双在黑暗里睁开的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赵二没喊完的话——毕宿出血,龙袍染泥;紫微遭劫,玉石俱焚。
远处的闷响又传来一声,这次更近了。田尔耕的惨叫隐约飘进来,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徐光启握紧了左光斗的手,这位铁骨铮铮的御史,此刻的手竟抖得像片落叶。
库房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黑暗降临的瞬间,徐光启看见玉面的血珠终于漫过了紫微垣,而地窖深处的红光,正顺着台阶,一点点爬上来。
天工秘语:徐光启的预言暗线
第三章:玉衡异动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的黎明,窗纸刚泛出鱼肚白,徐光启案头的《崇祯历书》校样还摊在“交食周期表”上,笔尖蘸的朱砂未干,正悬在“天启六年五月朔日”那行字上方。叩门声来得急如擂鼓,门板震得案上的铜镇纸都跳了跳,他抓起棉袍往身上披时,听见自己的心跳比敲门声还响。
“大人!大人!”李之藻的声音劈了叉,像被寒风吹裂的芦苇。门闩刚拉开,他就跌撞着闯进来,怀里揣着的璇玑玉透过粗布褂子,竟把棉袍烫出个焦痕。那玉此刻正发出刺耳的嗡鸣,不是平日的细语,是尖利如蜂群振翅的嘶叫,原本温润的乳白色质地变得通体赤红,摸上去滚烫如烙铁,烫得李之藻指腹起了层薄皮。
“它在叫。”李之藻把玉往案上一放,指尖的燎泡破了,血珠滴在玉面,竟被瞬间吸了进去。徐光启这才发现,玉上的二十八宿图早已面目全非——毕宿的星纹裂成蛛网,紫微垣的位置陷下去个小坑,最触目惊心的是贯穿玉面的“玉衡”刻度,原本笔直的线条此刻扭曲如蛇,正随着嗡鸣微微震颤。
“什么时候开始的?”徐光启抓起玉,掌心的灼痛直窜天灵盖。他想起昨夜观测的星象,北斗第五星“玉衡”突然偏离轨度,西洋望远镜里能看见星体外围裹着层淡红色的光晕,像被烧红的铁环。
“寅时三刻!”李之藻的牙齿打颤,从怀里掏出个裂了缝的验震器,铅锤下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杂乱的折线,“先是地动,轻微的,像有大车从街面碾过。接着这玉就开始发烫,我去王恭厂方向看了,那边的天是红的!”
徐光启猛地推开窗,晨雾里飘来股熟悉的硫磺味,比往日浓了十倍,呛得人喉咙发紧。远处报恩寺的塔尖在雾中若隐若现,塔铃的响声乱得不成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绳头疯狂摇晃。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算的卦象——“玉衡倾,天火降;辰时裂,万物殇”,当时只当是推演失误,此刻玉面的裂痕正顺着“玉衡”刻度往边缘爬,像要把整块玉劈成两半。
“去天主堂!”徐光启把璇玑玉塞进怀里,棉布瞬间被烫出个深色的印子。他抓起那本被翻得起毛的《远西奇器图说》,书页间夹着的王恭厂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爆炸范围正随着玉的嗡鸣微微发颤,“汤若望的西洋镜能测震源,我们还有时间——”
话没说完,院门外传来哭喊声。邻居张屠户的儿子抱着只烧焦的鸡跑过,孩子的头发被燎得卷成了团:“徐大人!王恭厂那边炸了!天上下火雨!”
徐光启的脚步顿住了。怀里的璇玑玉突然发出一声爆鸣,像是碎裂前的最后挣扎。他低头看时,玉面的“玉衡”刻度彻底崩断,裂纹里渗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点点火星,落在衣襟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李之藻瘫坐在地上,指着窗外的天空。晨雾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块浸透了血的破布。远处的天际线腾起蘑菇状的黑云,云团里不时闪过银白色的光,照得云层边缘亮如白昼——那是火药爆炸特有的电光,徐光启在澳门见过红毛夷试炮,只是此刻的规模,是当时的百倍千倍。
“辰时...”徐光启喃喃自语,掐指一算,距离他推演的时辰还差一刻。玉衡提前倾塌了,就像那些被克扣了工料的城墙,在暴雨里提前垮塌。他忽然想起左光斗的话——“魏党偷换了王恭厂的防潮油纸,用的是桐油浸的草纸,遇热就燃”,原来那些人早就布好了局,不是防天灾,是盼着人祸。
璇玑玉的嗡鸣渐渐低下去,滚烫的温度开始消退,变得像块寒冰。徐光启摸出玉时,发现“毕宿”的星纹已经磨平,紫微垣的小坑里积着些黑色的粉末,一吹,竟散成了二十八宿的形状。他忽然明白过来,这玉不是预言,是计时器,是用无数工匠的血和火药的魂铸成的,每道裂痕都在倒数,直到最后一声轰鸣。
李之藻抱着头呜咽:“赵二的儿子...他说今日辰时换班...”
徐光启望着王恭厂的方向,黑云已经漫过了报恩寺的塔顶。有烧焦的布料和断裂的木片从天上飘落,像场黑色的雪。他想起昨夜校对的《崇祯历书》,其中一页写着“恒星不变,人事无常”,此刻那页纸正从案头被风吹起,飘向漫天火光的天际,像只烧断了线的风筝。
怀里的璇玑玉彻底凉了下去,不再嗡鸣,不再发烫,只剩下满身裂纹,像块被遗弃在路边的碎瓦。徐光启将它轻轻放在案上,玉面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也映出窗外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锦衣卫在挨家挨户盘查。徐光启看见田尔耕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的官袍被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绣着的蟒纹,手里提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背影像是赵二的儿子。
璇玑玉最后闪了下微光,随即彻底暗下去。徐光启忽然想起利玛窦临终前的叹息:“天会说话,只是人不愿听。”
他慢慢合上《远西奇器图说》,书页间的王恭厂地图上,红笔圈出的范围已经被黑色的火药灰覆盖。晨风吹过,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卷走了案头最后一片未被烧尽的纸,也卷走了那句没能说出口的预言——
玉衡已倾,天道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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