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的鬼火。”胡安的皮鞭抽在矿车铁栏上,火星溅在赵莽手背上。他赶紧低下头,把藏在矿镐柄里的分光仪碎片往深处塞。那是上个月从沉船里摸出的铜制仪器,镜片能把光拆成七色,账房先生生前说这叫“分光镜”,《羽蛇密码》里记着,不同的光藏着不同的数。
青铜镜突然发出蜂鸣,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碎成彩片。他偷偷转动分光镜,靛蓝光斑里浮出细密的银脉,像渔网撒在海面;赭红光斑下却是空洞的岩层,只有几粒矿砂在反光。特奥的铁链在镜旁拖动,老头突然咳嗽起来:“蓝是‘满’,红是‘空’,祭司们用辰砂调汞,就是要让镜子记住银矿的肥瘦。”
赵莽的指甲缝里渗着汞珠。他想起蒸馏汞齐时,富矿炼出的银锭泛着青白,贫矿的成品却带红锈。上个月他偷偷化验过镜面的汞层,奇琴伊察对应的镜区汞含量三成,乌斯马尔的镜区只有一成——这比例和矿砂的出银率完全吻合。
深夜的矿道飘着辰砂味。赵莽撬开第七面铜镜,背面果然刻着玛雅数字“7”,边缘的汞层厚得能刮下珠粒。分光镜照过去,蓝光在岩壁上投出个银矿分布图,比胡安藏在保险箱里的还详细。特奥的手指在彩光里摸索:“波托西的矿工都知道,汞吃银,就像人吃谷,吃得越多,剩下的银越纯。”
赵莽数着镜中泛蓝的城邦,正好五个。他想起《羽蛇密码》里的残句:“五色入镜,银脉自现”,去年账房先生用毛笔蘸着银矿粉,在纸上画过类似的色谱,说蓝色波长最短,能穿透最厚的岩层。
“他们在找最深的蓝。”胡安的火把照进镜宫,赵莽赶紧躲进红光区。他看见监工手里的西洋镜正对着靛蓝光斑,镜片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矿洞,每个洞口都插着西班牙国旗。胡安的声音带着贪婪:“按《羽蛇密码》算,每寸蓝光对应十磅纯银,这面镜子够造三十艘战舰。”
特奥突然拽住他往镜阵中心跑,彩光在他们身后织成光网。“当心汞蒸汽!”老头的血滴在镜面上,靛蓝瞬间变成墨黑,“辰砂掺多了会吃人,三年前波托西银矿,三百个矿工就是被蓝雾裹着消失的。”
赵莽的分光镜突然裂开,七色光混在一起,在地上凝成银池。他看见池底的银砖泛着蓝光,砖缝里的汞珠正吞噬着红锈——那是贫矿才有的痕迹。特奥的玉坠掉进池里,蓝光突然炸开,十二座城邦的倒影同时显形,泛蓝的五座城池在中央聚成羽蛇的形状。
“那是羽蛇神的粮仓。”特奥的声音发颤,指着最大的蓝光区,“汞含量四成,出银率比别处高两倍。”赵莽想起父亲筛稻谷时,总会把饱满的谷粒归成一堆,瘪的另放——原来不管是稻谷还是银矿,天地都用颜色做了标记。
矿道突然崩塌,赵莽抱着分光镜钻进镜阵缝隙。他看见胡安被红光区的落石埋住,监工手里的西洋镜滚到脚边,镜片映出他扭曲的脸,正慢慢变成赭红色。而靛蓝光斑里,无数银脉正顺着彩光往上涌,像钱塘江涨潮时的浪头。
特奥的铁链缠在赵莽脚踝上,老头突然把玉坠塞进他怀里:“告诉汉人,蓝光尽头是我们的祭坛,那里的银砖刻着回家的航线。”赵莽的分光镜最后照出的,是十二座城邦在彩光中排成船的形状,泛蓝的在前领航,泛红的在后压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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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马尼拉港的汉人商人收到个青铜镜碎片,阳光下会透出靛蓝光斑。其中个懂《羽蛇密码》的老者,用分光镜照出光斑里的银脉图,突然想起十年前失踪的儿子,总爱用贝壳在沙滩上画七色的海。
阿卡普尔科银矿的深处,碎裂的镜面仍在折射日光。每当辰砂与汞齐在矿脉中相遇,岩壁就会流淌起虹彩,像无数矿工的血泪在发光。赵莽最后沉入银池时,看见分光镜的碎片里,靛蓝光斑映出母亲在织的渔网,赭红光斑里,父亲正弯腰拾起瘪谷——那些被颜色标记的,从来都不只是银矿。
银闸秘毒
崇祯十一年小暑,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瘴气里裹着甜腥味。赵莽盯着那道银质闸门,纯银在火把下泛着冷光,门楣上的玛雅蛇纹正渗出汞珠。三天前胡安带着五个黑奴试图拆门,现在矿道拐角还堆着他们的尸体,皮肤青得像被水泡透的青铜镜。
“异教徒的毒咒。”新监工佩德罗的皮靴踩过尸体,赵莽赶紧低下头,把矿镐往石缝里凿。他的鼻腔里结着层白霜,那是汞蒸气凝结的痕迹——上个月他偷偷用羽毛测试过,闸门附近的汞浓度能让羽毛在半刻钟内变黑,比蒸馏房还毒三倍。
银闸突然发出嗡鸣,赵莽的影子在门板上扭曲成蛇形。他数着门钉的间距,纵横各十二颗,正好围出个方形。特奥的铁链缠在闸门铁环上,老头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落在银板上,瞬间晕开灰黑色的纹路:“西班牙人以为银能镇住汞,却不知道银爱吸汞,就像海绵吸水。”
赵莽的指尖触到门板,冰凉刺骨。他想起去年在蒸馏房见过的银锭,冷凝管上结的汞珠总爱往银器上粘。账房先生教过他,银和汞是“亲家”,碰到一起就难分开,只是那老头没说,这种“亲密”会让银器变得滚烫——就像此刻闸门在日光下,温度比周围岩壁高了足足两指。
青铜镜组成的迷宫在银闸后泛着青光。三天前佩德罗用火药炸门,结果汞蒸气遇热爆炸,把矿道炸出个丈深的坑。现在坑底还浮着汞珠,照出五个黑奴扭曲的脸,他们的指甲缝里全是银屑——显然死前曾试图用银器刮掉镜面上的汞层。
“银闸挡不住汞,只会养汞。”特奥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手腕被汞蒸气蚀出溃烂,“纯银导热快,把矿道的热气全引到闸门,汞在高温下跑得更欢,浓度早超过半钱(0.5mgm3)了。”赵莽想起家乡的酿酒师傅,总说锡壶装酒会变味,因为锡和酒里的糟气犯冲——原来金属也有合不来的脾气。
深夜的银闸泛着月华。赵莽摸出藏在矿靴里的硫磺石,这是他偷偷从辰砂矿脉里采的。上个月他试过,硫磺碰到汞珠会结成硬块,就像盐巴遇水化成卤。此刻银闸的接缝处正渗出汞珠,落在硫磺石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淡红色的烟。
特奥的铁链突然绷紧,老头指着闸门内侧的刻痕:“他们每天正午往银闸浇冷水,想让银收缩堵住缝隙。可银热胀冷缩比石头厉害,反而裂得更宽了。”赵莽果然在门缝里摸到冷风,比别处低了至少三度。他想起父亲修渔船时,总说铁钉钉木板要留缝隙,热天涨冷天缩,太紧反而会崩。
佩德罗的火把照进矿道,赵莽赶紧躲进闸门阴影。他看见殖民者正往银闸上泼葡萄酒,酒液流过的地方,银板泛出灰黑色,那是汞银合金的颜色。佩德罗的声音带着暴躁:“再打不开门,总督就要用炸药把整座山炸平!”
赵莽的手指突然碰到块松动的银砖。银闸的结构是外银内石,中间夹着层铅板——铅能挡枪子,却挡不住汞蒸气。他想起《九章算术》里的“合金术”,银占九成,铅占一成,这种配比的银器最容易导热,也最容易被汞腐蚀。
特奥的血滴在银砖缝里,汞珠突然沸腾起来。老头突然拽住他往闸门右侧推:“那里的银板最烫!汞蒸气都从那儿跑,缝隙也最宽!”赵莽的矿镐插进缝里,果然能撬动半寸。他听见闸门后传来汞珠滴落的声音,密集得像下雨——那是迷宫深处的镜阵正在释放毒气。
佩德罗的火枪突然响了,铅弹打在银闸上,溅起的银屑在空气中冒烟。赵莽看见殖民者的手指碰到银板,立刻起了水泡,就像被滚油烫过。去年那个福建老乡就是这样,先是手指红肿,接着喉咙发紧,最后七窍流血死在矿道里,尸体旁的汞珠还在慢慢滚动。
“银闸是在喂毒。”特奥的声音越来越弱,“纯银吸了汞蒸气,就成了毒罐子,碰一下就沾三分。”赵莽突然明白,为什么胡安总戴着皮手套摸银闸,而那些新来的监工总爱徒手抓银锭——他们知道银会导热,却不知道银早被汞喂成了毒物。
深夜的矿道突然震颤,赵莽撬开第三十七块银砖,后面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他把硫磺石塞进洞口两侧,看着汞珠在硫磺上结块,像冬天河面上结的冰。特奥的铁链缠在他腰上:“带着银砖走,汉人认得这成色,他们会知道这里有我们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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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钻出洞口时,看见银闸在身后慢慢合拢。佩德罗的惨叫混着汞蒸气的爆裂声,殖民者们正互相撕扯着喉咙,他们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曲成银灰色,像被汞蚀过的银器。而他怀里的银砖,正透过粗布衣服传来灼人的温度——那是银在释放吸收的汞毒,也是无数矿工没说出口的疼。
三个月后,马尼拉港的汉人当铺收到块奇怪的银砖,表面总覆着层灰黑色。其中个福建掌柜认出砖缝里的硫磺渣,突然想起三年前失踪的侄子,后腰上有块被汞蒸气烫出的疤痕,形状和银砖上的蛇纹一模一样。
阿卡普尔科银矿的银闸仍在渗出汞珠。每当正午的日光晒烫银板,矿道里就会飘起甜腥味,像无数冤魂在呼吸。赵莽最后回望银闸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门板上慢慢变成灰黑色,怀里的银砖却越来越亮——那些被银闸困住的,从来都不只是毒气,还有想回家。
第三章银币罗盘的雏形
汞磁秘向
崇祯十一年大暑,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积水泛着银光。赵莽攥着两枚银币,指腹能摸到不同的纹路——秘鲁来的那枚边缘泛着青白,含汞量足有三成;墨西哥本地的这枚带着红锈,汞层薄得像层蝉翼。他把两枚银币放在特奥的玉坠旁,突然发现秘鲁银币在微微跳动,像要挣脱什么。
“那是‘龙气’。”特奥的铁链刮过岩壁,老头盯着赵莽怀里的玉玺残片,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龙纹,“汉人皇帝的印信能镇住金属,就像我们的羽蛇神能管住辰砂。”这半块玉玺是上个月从矿难死者怀里发现的,青田石上刻着“受命于天”,边角还沾着银矿砂。
赵莽的指甲缝里嵌着汞珠。他把玉玺靠近秘鲁银币,那枚银币突然弹开半寸,在水面上划出弧线;换墨西哥银币靠近,却被牢牢吸在玉玺上,锈迹蹭在石纹里,像渗进的血。特奥突然咳嗽起来:“高汞的银怕它,低汞的银爱它,就像富矿怕暴雨,贫矿盼甘霖。”
矿道深处传来火枪声。胡安带着黑奴在搜捕逃跑的矿工,他们的皮靴踩过积水,惊起的汞珠在火把下滚成线。赵莽赶紧把玉玺藏进矿镐柄,上个月他试过,这东西不仅能吸银,还能让指南针的指针发疯——原本指着北方的磁针,一靠近玉玺就转向西方,那里正是秘鲁银矿的方向。
青铜镜的反光里,两枚银币的影子在打架。秘鲁银币的倒影总往镜外躲,墨西哥的却死死粘在镜面。赵莽想起《九章算术》里的“磁石召铁”,账房先生说过,天地间有种看不见的力,能让铁石相吸,就像海水总跟着月亮走。此刻玉玺在怀里发烫,他突然明白,这种力对银矿也管用,只是汞含量不同,反应也不同。
深夜的矿道飘着硫磺味。赵莽用玉玺在地上划出直线,秘鲁银币顺着线往西滚,墨西哥的则往东去,最终停在青铜镜两侧。特奥的手指在银币停留的位置划圈:“西是波托西,东是尤卡坦,玉玺指的不是方向,是银矿的老家。”
赵莽数着银币滚动的距离,秘鲁的滚了十七步,墨西哥的滚了二十三步——加起来正好四十,是玛雅数字里的“一个周期”。他想起父亲用罗盘测渔汛,说针转的角度能看出鱼群在哪,原来银币也会用滚动的步子“说话”。
“他们在找玉玺的另一半。”胡安的火把照进藏身处,赵莽赶紧用身体护住银币。他看见殖民者手里拿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玉玺的图案,旁边注着西班牙语:“能吸银的神石,找到它就能掌控所有银矿。”
特奥突然拽住他往镜宫跑,玉玺在怀里跳动得越来越厉害。“当心斥力!”老头的血滴在秘鲁银币上,那枚银币突然弹起,击穿了矿道顶部的石块,“高汞银遇到强磁会爆炸,就像去年波托西的银库,三吨汞齐银炸得连石头都融了。”
赵莽的玉玺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铁芯。他这才明白,不是玉石有魔力,是藏在里面的磁石在发力。账房先生教过他,磁石分南北极,南极吸北,北极斥北——秘鲁银币含汞高,相当于被“磁化”的北极,自然会被玉玺的北极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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