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谁?”正在打坐调息的婴垣猛地睁开眼睛,朝着面前的树林里冷冷的瞪视。
“哈哈,婴垣老弟,多年未见,从何时开始你用这种姿势打坐了?这样打坐得劲吗?”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密林里走出一个人影,头发灰白,衣衫破旧。
婴垣见到来人,重又将眼睛闭上,冷然说道:“耆童,不是来找我的吧。”
“嗯,你这洞察秋毫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啊。我来看看我的小半夏如今怎么样了,没想到却傻乎乎的睡在帝君老头子的孙儿腿上,哈哈哈!”
看着对面老头要发出放荡不羁的狂笑,婴垣只竖起了修长的食指放在唇畔,示意他小声一点。
他轻轻垂眸,扫了安然在他腿上睡着的半夏一眼。
“哈……”耆童的笑声硬生生的止住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眼睛瞪得溜圆。
不过,刚才婴垣一连串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心下一片安然,他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半夏的脸,叹了口气说道:“小半夏,千年不见了,你竟然重新修成了人形,老头子当初那番努力,全不如这造化弄人。嗯,”
说着他用手摸着下巴,点头说道:“不过,现在的你比之前那个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小女童,模样好看多啦!”
说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老弟助我的小蚕重生为人,老头子我甚是感激。”
婴垣闭目说道:“只是偶然经过,帮了她一把。”
“呵呵,若不是你的偶然经过,我这条小蚕早就大限将至了。”
听到这个词,婴垣眉心一动,这个词,让他心生一股反感。
只听耆童继续说道:“当初我只给她渡了千年修为,她的灵力太强,为了避免她被魔界之人发现,我只得将她隐匿在东南大荒之中,也无法教她修炼。如今时限已到,老头子本想来看看她的灵力化干净了没有,没想到……唉,造化弄人啊!将来又是个免不了纷争的主。这孩子,怎么哪一世都摆脱不了呢?”
耆童看着熟睡的半夏,叹了口气,将来她的路,必多曲折坎坷。
“天快亮了。”婴垣只简短的回答了他一句。
“什么?你这就想赶我走?”耆童不满的瞪起眼来,急道,“我还得等着我的小半夏醒过来,和她说几句话呢!”
“那么久远的事,她早就记不清了。”
“什……不可能!小半夏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你你你……”耆童一时气结,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哼哼地指着婴垣说道:“我这趟来,是想带着她出了大荒,随我去修炼的,好歹也能修成个灵宠,长久和我作伴!没想到晚来一步,被你截了胡!哼!”
“可惜天道并不如你所愿,她的灵力丝毫未散,不可能再跟着你了。”
“罢罢罢,我看这小半夏对你全无戒心,是十足的信任,让她跟着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两点,老弟,我要提醒你。”耆童说道。
婴垣不答,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心魔界的延箫!半夏阴差阳错出了大荒,来到这浮来山,这延箫和魔王六合,迟早会发现她。她这灵力,他们可是觊觎了许久了!”耆童正色说道。
“他们想做什么?”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会借上古神器九霄琴之神力,将半夏的灵力重新锻造成血灵珠,此珠一成,到了六合手里,三界……就危险了。”耆童望着天上渐渐消失的繁星,眯着眼睛说道。
婴垣仍旧沉默,他的眸子里流动着浅浅的星光,在一望无垠的深海里浮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还有第二点,老弟,嘿嘿嘿……”耆童的身子远远的往婴垣的方向一歪,脸上带着一丝诡谲的笑:“老头子痴长你些年岁,自从当年看着你降生在帝君老头子的天宫,修炼到十七岁便飞仙,再到如今的三界第一御剑神,一直都是冷面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方才看你都调起了七十二周天的打坐调息,难道同我的小半夏过了几日,便这般心神不宁起来?”
婴垣听了眉头一凛,这个老叟总是这样忽正忽邪,没有正形,而且他说的话竟然如此……赤裸裸的揭露了真相。
“哈哈……”耆童看出来婴垣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早已恼羞成怒的样子,便要放声大笑,忽见婴垣寒凉的目光逼来,吓得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
他又故意小声的凑过去问道:“我看要不这样吧,你还是把半夏还给我,让她跟着我去温源谷,保证不被魔界发现,还不惹麻烦,何如?”
“休想。”婴垣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沉稳坚定,“来浮来山修行是她自己的选择,此后她走的任一步,都是源自她本心,我不容许任何人再干涉。”
听了他的话,耆童也收敛了玩笑之色,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回我的温源谷了。英招那死人种的大白菜该是可以偷了。”
婴垣无语,只见耆童刚要转身欲走,却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不过,婴垣老弟,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心动则乱息,神动则乱气,你可以暂离她一段时日,找个安静的所在练一遍心方经,或可压制你的心中杂念。过后你再来找她,定然会心平气静。”
说着他的身形往前踏出一步,倏尔消失不见了。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婴垣坐在那里沉思良久,耆童的话,不无道理。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自己会被这个小丫头乱了方寸,他不能拿三界安危冒险。
他又垂眸看了一眼枕着他的腿安睡的半夏,睫毛弯弯,口中的一丝口水都流在他的衣衫上,安然宁静的像个无害的婴儿,又憨态可掬的像个未长成的小兽。
想着她体内暗流涌动的超强灵力,便如随时会喷薄而出的岩浆,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想要守护着她,让她永远远离纷争,但却还是止不住天道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风暴最激烈的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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