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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他呕出最后一口空气，梁季玄挣扎着睁了眼。他看到的，是满目的蓝，粼粼晕着光，刺目亮黄的光束成团，漫漫散开，毫无置疑，这是水底的景色。那满目的蓝，忽地掺了杂色，他看到蓬蓬阴影从上坠下，赤红，墨黑，艳桔，烟青……成条成带，他们飘到水面上，短暂停滞，浸饱了水后殷殷垂下，坠进水里。那是锦缎，浓艳而炙烈。

这是梁季玄昏迷前，眼前的最后一幕。

待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然黑透了。梁季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被汗浸了个全，坐在床上发愣，他不自觉浑身发抖，这个梦过分真实了，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浑身发凉。梁季玄猛地一震，他想起来了，他曾做过这个梦，在他乘船从永和镇来北平的途中，他曾做过这个梦！

&ldo;季玄你还好吗？&rdo;顾华天闻讯赶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梁季玄，他担心不已。

梁季玄仍坐在床上发愣，做不出反应。

&ldo;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厅里，&rdo;顾华天叹了口气，&ldo;不过说真的，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啊，怎么会骇成这幅样子？&rdo;

&ldo;我们是在后院废了的院子里寻见你的，&rdo;顾华天顿了一下，&ldo;你怎么会没事逛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啊？&rdo;

&ldo;废了的……院子？&rdo;梁季玄头脑依旧昏沉着，他盲目地跟着重复。

&ldo;对啊，那原本是老爷子用来试验调布料染色的，&rdo;顾华天拧了帕给他拭汗，&ldo;后头嫌远，就给挪了地，那处就荒废了。&rdo;

&ldo;我们寻去的时候，你正被压在那架子下头，不知从哪儿来的绸缎子落了满地，&rdo;顾华天咽了口唾沫，他艰难开了口，&ldo;说来也是奇怪，今个下午我刚踏进锦汐房里，她忽地醒过来了，她直溜溜盯着我，告诉我你在那处。&rdo;

&ldo;真是渗人得很……&rdo;顾华天试探性问着，&ldo;你见过她了？&rdo;

梁季玄兀自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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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叁捌。别居（上）

&ldo;……不知道，&rdo;梁季玄嗓子发涩，他摇摇头，&ldo;我不知道。&rdo;

顾华天立在一旁默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在顾家遇到的小姑娘究竟是谁，梁季玄现下不想求证，亦不敢求证。这些个日子遇到的事情，件件离奇，梁季玄着实招架不住了，他默了声。摒弃那些个无谓好奇心，他现下只希得能早日劝服梁季青。

回家去，他现下只想回永和镇去。

&ldo;能帮我叫辆车吗？&rdo;梁季玄疲了声，窗外乌蒙，时已进秋看不出时辰，他垂着眼，面色不大好看。

顾华天连连点头。

待事毕出了门，梁季玄才后知后觉这已不是顾家了，而是顾华天在西郊平的那所小宅子。&ldo;怕你在顾家呆着不舒坦，&rdo;梁季玄面上困惑，顾华天笑了下，&ldo;便自作主张把你接这儿来了。&rdo;

梁季玄心下生了些愧疚，他来北平这些个日子，顾华天对他一直多有照顾，倒是他一路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ldo;对不住了……&rdo;还没待他把这句话说完，梁季玄忽地被巷子口进来的两人吸引了目光。那俩并排，旁似是一小沙弥，他看着眼生，但边站着的那个清瘦少年，他认识。他俩埋着头，从巷口那片昏黄路灯下走进了这巷子，待他俩行至他们身旁，梁季玄试探性地喊了一句，&ldo;……小安？&rdo;

那少年打了个哆嗦，肩兀地一怂，他慌忙抬起了头，借着那丁点光，梁季玄看清了那双细薄下垂的眼，果然是小安，梁季玄松了口气。小安兔子样抖了三抖，他那本下垂微弯的眼儿瞪得溜圆，慌忙扫了一下喊他的人，他下意识拽紧了一旁的小沙弥。看着那小沙弥一步垮到了小安跟前护着的模样，梁季玄不由暗道好笑。小安迟钝地缩着头，他忽地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抬头，看到笑盈盈的梁季玄。他小眼一耷拉，嘴一咧，哇的一声直了就哭出来了。

他一把拽住梁季玄袖子不肯撒开，抽抽噎噎的，哭得委屈极了。梁季玄也是哭笑不得，忙拿了手帕给他抹眼泪儿。他同梁季青虚长小安几岁，他们仨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了，倒也没那么子明显的主仆之分。小安对他们而言，于其说是下人，倒不如说更像是弟弟。

哭了许久，小安好容易才抽抽搭搭止住了，见三人都瞅着他，他往后缩了缩，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ldo;你来这儿干嘛啊？&rdo;梁季玄笑眯眯摸了摸他头发，小安哭得眼尾发红，倒真像只兔子了，他忽地心头一紧，&ldo;莫不是家里头出事了？&rdo;

&ldo;我……&rdo;

小安刚想开口，却被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沙弥打断了。&ldo;是杜若白写信让我们来的，&rdo;小沙弥兀自拉了一把小安，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ldo;杜若白？&rdo;梁季玄发了愣，&ldo;杜若白在这儿？他同你们写信让你们来又是要做什么？&rdo;

梁季玄心头猛地一跳，杜若白？家里怎会知道杜若白？他同哥哥的关系家里知道了这怎的可能，他猛摇了摇头，哥哥岂会这般莽撞，再者说了就爹那脾气……梁季玄忽地想起，之前顾华天同他提过一嘴，杜若白为了便利上学在这有个别居。但就算是他住这，也就算是杜若白受了哥哥的意，他又怎会约他们在西郊平见？何不直接去桂酒胡同？梁季玄现下，一头雾水。

&ldo;嗨，何必在门口说呢？&rdo;顾华天见四人僵在巷子里，也觉不好，忙引着他们往屋里走，&ldo;走走走，我们屋里头说。&rdo;

&ldo;不用了，&rdo;还是那小沙弥先开了口，他利落拒绝了顾华天的提议，他抬手指了指巷子深处，&ldo;就在那处，我们马上就到了。&rdo;

&ldo;我同你们一起去！&rdo;梁季玄忙应着。

&ldo;这是当然的啊。&rdo;小沙弥听着梁季玄这话竟是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本就该如此的样子。

梁季玄此时一心系在这即将见到的杜若白身上，倒是没注意到顾华天的状况。

&ldo;啊……&rdo;顾华天愣在原地，颇觉出些尴尬，&ldo;那……那……我就不打扰了。&rdo;他自觉多余，告了辞想进屋，却被那个奇奇怪怪的小沙弥一把拦住了。

&ldo;你也一同来吧。&rdo;

&ldo;我？&rdo;顾华天愣住了，他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ldo;对，&rdo;小沙弥点了点头，他一脸笃定，&ldo;就是你。&rdo;

他兀自往巷子深处走去，小安毫不迟疑跟在他后头。梁季玄觉得他可疑，顾华天也是，他俩对视一眼，却还是一同跟了上去。说到底也是三对一，又是在这顾华天熟悉的地儿，倒也不怕他真起什么坏心。

小沙弥却是一路目不斜视，他直溜往前走。这一路，灯少路昏，觉不出远近，他们只觉走了许久，久到他俩快丢了耐性，那小沙弥才顿了步，&ldo;到了，&rdo;他言。

这处，很是光亮，朱门铜锁，门外未贴对联，却是奇奇怪怪挂了十盏灯笼。左高右低，左三右七，那十盏灯笼随着夜风，兀自飘飞，暗红发黑的光浸出些诡谲之感。说来也是奇怪，这十盏灯笼，其余皆殷着光亮，唯有左下方独独一盏，兀自暗着，他孤孤零零，立于寒风中，倒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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