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风,带着一股精心调配过的、混杂着数十种妖气的腥臭味,吹拂在西洲各大宗门代表的脸上,也吹凉了他们心中最后那一丝侥幸。
李有道和顾长青一唱一和,你方唱罢我登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负责描绘战况之惨烈,一个负责从阵法角度剖析封印之凶险,两人声情并茂,将一出“清玄宗浴血奋战,死守西洲南大门”的悲情大戏演绎得淋漓尽致,催人泪下。
“唉,我等布下的‘九宫迷天阵’,本是固若金汤,谁知那妖族竟然出动了妖圣精血,竟能无声渗透,日夜侵蚀……”
李有道抚着胸口,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观察众人的反应。
“若非曲师叔祖以无上剑意,化身阵眼,日夜镇压,此地怕是早已化作一片妖域!”
各大宗门的代表们早已被这悲壮的气氛所感染,纷纷对着清玄宗的“牺牲”表达了崇高的敬意与深切的同情。
就在此时,按照计划,一个身影踉跄着从后方弟子人群中冲了出来。
正是赵金楼。
他此刻的扮相,堪称全场焦点。
一身特意做旧、撕得破破烂烂的法衣上,用某种妖兽血和灵植汁液混合涂抹出了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脸上、脖子上涂满了黑漆漆的锅灰,唯有两只眼睛,在锅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真诚”与“悲痛”。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各位前辈,各位道友!我们……我们好惨啊!”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然而,站在李有道身旁的顾长青,在看到赵金楼那副尊容,以及对方眼中那饱含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热泪”时,他那冷峻的脸上,嘴角竟不受控制地、猛地抽搐了一下。
一个心里只有剑的男人,平生最重真实与纯粹。
眼前这浮夸到极致的表演,对他而言,简直比心魔入侵还要难以忍受。
一股笑意,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涌起......
他快要绷不住了。
李有道眼角的余光一直锁定着他,看到他那副表情,魂儿都快吓飞了!坏了!这小子要穿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阵法堂的刘长老一个箭步从侧后方冲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悲痛欲绝的表情,一把死死扶住了顾长青的胳膊。
“唉!”刘长老痛心疾首地对着众人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顾师侄与那……那牺牲的王师弟,情同手足!如今看到金楼这般惨状,触景生情,这是……这是悲伤攻心,快要道心不稳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上了巧劲,不由分说地将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想笑)的顾长青,硬生生往后拖去,嘴里还大喊着:“快!扶顾师侄下去稳固心神!不能让他再看下去了!”
这番急智,瞬间将一场即将发生的播出事故,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幕“战友情深、悲痛难言”的催泪桥段。众人看着顾长青那“悲伤到浑身颤抖”的背影,无不为之动容。
有了这个完美的铺垫,赵金楼的表演舞台彻底搭建完毕。
百草谷那边,几位心善的女修早已是眼圈泛红,其中一位更是看不下去,快步上前,从储物袋里掏出好几只玉瓶,不由分说地塞进赵金楼怀里。
“这位师兄,快起来!这是我们百草谷最好的‘九转还魂丹’和‘清心玉露’,你……你务必保重身体啊!”
“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重了!”赵金楼一边“惶恐”地推辞,一边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几只玉瓶稳稳当当地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李平易,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赵金楼的表演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众人纷纷开始谴责妖族、同情清玄宗之际,正在慷慨陈词的李有道,动作忽然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仿佛不经意地抬眼,朝着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流动的云和风。
但在那一瞬间,李有道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光芒。
......
与此同时,在更高处的云层之上,两道身影凭虚而立,下方的喧嚣与悲情,丝毫影响不到他们。
空间在他们周身微微扭曲,将他们的身形与气息完美地隐匿了起来,即便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也无法察觉分毫。
其中一人,正是白无咎。
他看着下方那如同炼狱般的驻地,感受着那股冲天而起的驳杂妖气,素来沉稳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惊愕与凝重。
难道情报有误?事情真严重到了这等地步?
他心中猛地一沉。
他身旁,站着一位仙风道骨、身形清瘦的青袍老者。
老者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星辰流转,正是西洲德高望重的散修大能,苍松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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