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上来的这一刻,他有点想喝酒。
梁彦好忽然想起来酒兴言走后还有几坛子酒没人喝。剑客平素不饮酒,赵野要带孩子,章絮刚病一场,容吉身上还有伤,只能他喝了,后面路还远,只能他喝了。
容吉看到是他,钻到帐子里把章絮的披风、他的羊毛毯子一块儿拿了出来,问,“是不是比不过才来?”话语里有几分笑意,可以看出来心情不错。
他往地上一坐,“我不想和他们打呢……太粗鲁了,不适合我。”
梁彦好更喜欢优雅、有情调的事情,哪怕就是玩玩小游戏,也是不让人发型全乱的。
说完就拨开盖在酒壶上的塞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倒酒,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就要喝酒。从前他更爱喝花酒,甜口的,入口轻松,两三杯就醉,躺在美人怀里;眼下喝的却是苦酒,好像嘴里够苦了,心就没那么酸涩。
“什么事情适合你。实在不然你也同我们一样,围着火堆跳上一曲,我记得你也会唱歌。”容吉把手上的毛毯往他身上一丢,让他盖盖肚子。
他听了有些面红,他学的都是些淫词艳曲。花楼里哪有唱正经曲子的。只适合夜里偷偷地唱给她听,所以酒水下肚后,他果断拒绝,与妻子说道,“别真把章娘子教坏了。”
他们成婚后,相处逐渐有模有样起来,会在他们面前说更多的话,闲谈,什么都谈,光明正大的。
容吉很喜欢这样的闲聊,她能从丈夫的嘴里听到更多有关于大汉的故事,甚至与宗室相关,好像曾经见过的洛阳宫墙里的人和事,就在眼前发生。
“那你不能白来,赶紧说点什么让妹妹高兴高兴。”
梁彦好有一张花言巧嘴,见识广,花样多,什么都知道点,偶尔瞎编几句,瞎编一些事情,没人能发现。男人们或许觉得这样的嘴不着调,不可信,可女人们都喜欢,好像他随时能从嘴里取出一枝花来。
“有没有特别想听的?”公子哥半躺在沙地上,也不管衣袖被蹭脏,侧脸问她,“我要是实在不清楚,就想办法给你编一个出来,肯定不让你失望。”
“还以为你心情不是很好。”章絮把大披风一裹,也往地上坐了坐。
他的心情确实没多好,但也不至于像个孩子一样一直带着那种黏腻的情绪跑,于是空笑了声,温和地回答,“给你讲两个故事还是可以的,我们要分开了不是。”
他们都知道赵野章絮到酒泉就不再跟着队伍继续往前了,开开心心地出发也要开开心心地道别才是。
“那我想听听你是如何会武威把那些人带出来的,你来得好快呀,几乎是刚骑着骆驼回去,就带着人折返了。”大人物的故事总是为人津津乐道,章絮可记得他在金城的时候,与那韩城主喋喋不休说了大半个月,对方才点头放人。这回速度快得好似他就是那些戍卒的卒长。
梁彦好装作苦思冥想,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端着的酒壶,又抿了抿唇,最后又抬头望她,好奇道,“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你鼻子可比他们还要灵。”
“因为之前带着阿和上街看的时候撞见的一回,他们并没有多和善,欺软怕硬。我想你手无缚鸡之力,又声势弱小,把他们找来肯定要费不少力气。”
公子哥颔首,表示她说的都对,便也不藏了,坦诚道,“因为我有符节在身,可以号令中郎将以下的士卒。”
“符节?”女人的脸色一变,神色中有了几分惊讶,“你有官职在身?”
梁彦好也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这个官职在其他地方都没多大的用处,只有到了河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持节西域长史。”
由于与西域断了联络已有数百年,西域都护一职已被取缔多年,西域长史是洛阳能派出来的最高的官员。
“就是当大汉的面子,去西域跟他们的君主见个面。”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和最初见面时一样,漫不经心,好似这么重要的任务只是一趟旅行。
“我娘问先帝替我求来的官职,她和我说最危险的也最安全,不用回洛阳复命也行,反正这百年被杀的使臣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名义上再‘死’一个没什么名头的我也无伤大雅,朝廷不会追究的,所以最后要不要去全凭我的心意。”
他满不在乎的口吻,真像谎话。
章絮根本不信,持节西域长史可是汉使官,多有使团随行,他,就一个人,再带个剑客、医者就这么随随便便出了门。
见她不信,公子哥把符节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来,丢给她看,“不骗你。这是符节,能与他们调兵的虎符合符。使节在箱子里,你之前清点财物的时候应该见过,一根加三重牦牛尾的红色竹木杖。”
章絮当然不知道符节长什么样子,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妇,眼下抓着这个木制的虎形符节,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他琳琅满目的帐子里见过一根红色的手杖。
它太不起眼了,在一堆金光闪闪的财宝里显得普通和无用。她曾经问过那东西的价值,好把他的财产盘算清楚,那时他答的是百钱。百钱的东西在十几箱几十万钱的贵重物品里什么都算不上,他却收拾得好好的,给它单独装了个盒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容吉不知道汉话里的“持节西域长史”的什么意思,但梁彦好随后用胡语翻出来的“出使西域的官员”让她感到惊错,“你说什么?”
丞相之子的身份到了边关完全无用,可汉使就不同了,哪怕是个小官也能挑起争端。她记得清楚,有一年须卜滑勤就是在河西与匈奴的边境地区抓到了大汉派往西域的汉使,以大汉要伙同西域攻打匈奴为由,率先挥兵南下。
“你会领兵么?”容吉想起那个挂在集市上汉使头颅,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严肃起来,“不,不领兵也不行,他只要确定你是汉使就会从中作梗,他绝不会让你顺利抵达西域。”
“……我知道。”梁彦好只是无用,不是傻。
他的身份一旦暴露,看起来谁也不得罪的商队就变成了谁都要得罪的使团。小国杀商队还要掂量掂量后果,一般要动也就是指使几个流寇,不成气候;可要是杀使团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楼兰、车师、大宛、龟兹、于滇……,无论走南北哪条道,都要经过匈奴控制的小国,没一个能大大方方放他们往西域去的,派兵截杀是常有的事情。
再加上河西的兵力日渐衰微,接连几座军事重镇都逐渐变成了空城,此前多次三番杀了汉使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此时的大汉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小小使臣的死活。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他半躺在沙地上,没心没肺地浅笑。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所以想想,还是继续走吧,往前走,走到这个符节让他去的地方,“就允许你学一身的医术,治病救人,就许你练得一身的剑术,斩敌人于刀下,不许我到西域去卖卖大汉的面子。”
“史书上也可以让我留个名嘛。”
第187章通关即将前往离匈奴最近的通关要镇……
史书上留名,对他们这种平凡之人来说绝无可能,多少人在这条路上丧命,真正伟大的能留下名字的不过张骞、班超等人,章絮清楚,梁彦好也清楚。
但好像,人只要走到这片土地上,亲眼看见这片土地的荒芜与热血,就会被深埋在泥土下先人的鲜血感染。
真正志气短的人是不会来河西的。
“那你要是一到西域就死了,没可能在史书上给你添一笔。”章絮不希望队里的氛围是死气沉沉的,便笑着揶揄他,“咱们的史书只写胜利者和叛徒,哪里有那么多的空缺给你这个无名氏。”
他也知道,前途是辽阔而苍茫的,这会儿和盘托出,只是想鼓起勇气获得几分友人的支持,“还好你没笑我自不量力……我长这么大,从来是嘘声比喝彩多。”
“不以志短笑人长。”章絮抬眼看他,“想去就去,不枉此生,再说你爹娘用这么多钱养你,不就为了这一刻么,彦好,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没用吧。”
他听闻,耷拉了耳朵,扭头失笑了几声,说,“果然是好友,一点面子也不给……”
梁彦好继续喝那苦酒,等酒壶见底了,等夜深了,大家纷纷要入帐休息,章絮隐隐绰绰听见帐子里传来女儿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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