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一行人南下还算顺利,到达长灵山下的小镇时,轻骑稍作整顿便原路返回永安城,剩下的路便只有几个人走下去。
昨夜一场大雨,终于把天空洗刷个通透了些。越往山中走人烟越稀少,泥土的味道混杂着花香,沁人心脾。
楚休背着苏缘一步步向长灵山高处走去。这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窄路,再加上昨夜的大雨,楚休起初还觉得背着苏缘并没有什么重量,可是越往云山高处走,脚下泥泞混着沉重,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苏缘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还是沉重,手脚也不听使唤。自从走入长灵山一带,苏缘便开始觉得身上渐渐有了点力气,虽然还是无法动弹,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头正靠在楚休的肩背上,她能感受到楚休身体上温热的气息,她闻到楚休身上原来清冽的味道混杂着汗味。苏缘努力睁开双眼,可惜她只能看见楚休侧面的脸颊和耳垂……曾经对着自己信誓旦旦的说“楚休生下来就是为了得道成仙的”那个人,到底为了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男人。
可是这让苏缘觉得心里很踏实、很温暖,仿佛住便是她从脱离母体开始便一直在寻觅的那种安全感。苏缘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任由他带她去任何地方……
楚休未曾发现苏缘已经苏醒过来,他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珠,然后调整了一下苏缘的位置,继续前行。
这时,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童突然出现在几个人面前。这小童身着青衣道袍,脚蹬着草鞋,一只手臂里抱着骷髅头,再配上一副阴沉沉的面孔,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变得不再可爱。只听那小童道:“道隐师父有请,几位随我来吧。”语毕,便自顾自的快步朝着远处的道观走去。
这小童虽然轻车熟路,却没有打算等一等别人的心思。咏竹难免心生不悦,道:“好个不懂事的小孩,你没看见楚先生还背着我们公主呢吗?走慢些!”
那小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咏竹。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好像是来自幽冥鬼府的审视,硬生生的逼出了咏竹一身冷汗。咏竹虽然心虚却不肯放下气势,道:“你看什么看?”
咏楠忙将咏竹拉扯到一旁,笑道:“小仙君莫要动怒,婢子无礼,还请您看在您与公主同出一门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那小童垂眼转身,道:“要不是道隐那老家伙急的快要把胡子揪没了,你们就自己找路去罢。”小童的声音本是甜甜的童声,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冰冷生硬的。
咏楠忙赔笑道:“有劳小仙君了,多谢。”
那小童继续前行,不论是平地还是山坡,她都如履平地、脚步轻快。楚休虽然身上负重,只得勉力跟上,咏楠、咏杉二人在楚休身后帮着支撑苏缘的身体。即便如此,也是到了傍晚,几个人才跟着小童的步伐走进了长灵山的道观。
道隐师父身着与小童同一式样的道袍草鞋,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捻着胡子围着楚休转了两圈,啧啧道:“哎呦我的乖徒弟啊,你就这样被毒翻了?哈哈哈哈……”
咏竹皱眉撇开眼睛,听那小童说道隐师父正着急,原本以为他是着急救治公主,原来他是着急看公主笑话!
道隐师父笑得前仰后合,胡子都翘起来了两根,却看见那小童手里正抱着一颗骷髅头冷眼看着他。道隐师父的笑容被噎住,心道这地府来的人果然不好惹,道隐师父咳了一声道:“你抱着个骷髅做什么?”
那小童道:“它说晚上有老鼠咬它,我不知道怎么办,便把它带了回来。”
道隐师父接过小童手里的骷髅,对着那骷髅道:“你即无需君于上,也无需臣于下,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如此逍遥至乐,偏生跑到这丫头手里说什么怕老鼠咬?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说着抄手便将那骷髅扔出门外的山坡,对那小童道:“不怎么办。”
小童看着骷髅化为一个弧度落在山坡上,蹦了两下消失在眼前,并未说话,转身向道观里走去。
道隐师父用命令的口吻道:“带你师姐去安置一下。”
那小童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道隐师父,便面无表情的抬脚离开了。
道隐师父摸了摸鼻子,无奈只好自己带着楚休一行人向道观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人家做师父被徒弟伺候的服服帖帖,我也有两个徒弟,一个使唤不得,一个使唤不动……我都收得什么徒弟啊!”说到动情处,还锤手顿足一番。
咏竹应声道:“那臭小子就该打!”
“臭小子?我现下只有两个女徒弟啊,你是认错人了吧,哈哈哈……”
那是个女娃娃?咏竹撅噘嘴,不喜欢。
“你可别轻易去招惹她,这丫头现在是没什么,只是死后人人都得落在她手里,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你莫要仗着自己身上有功夫就去欺负她,知道吗!”道隐师父声色俱厉,倒是让咏竹有些害怕起来,都怪那臭丫头!
楚休将苏缘安置在了里间的床上,便来到道隐师父身前跪下。他是知道道隐师父的脾气的,你不问、他不答,看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其实是后发制人的高手。
只是阿缘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楚休道:“道隐师父早先传来一颗报名的灵丹妙药,恐怕是早就知道阿缘要遭此一劫,还请道隐师父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救救阿缘吧。”
道隐师父点点头,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一只脚,道:“这你可就为难我了,我可救不了她,顶多是用这长灵山上的灵气护养她一阵子,人嘛,早晚是要死的。”
楚休磕头道:“还请道隐师父给楚某指条路。”
道隐师父放下那只翘在半空中的腿,低头对楚休道:“小极鹤,你知不知道你的血就是万能的解毒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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