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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光明磊落（第1页）
孩子刚抱到我家里时，又瘦又小，还没有我家的老猫胖，还经常生病。本来一岁多点的孩子，应该学走路了，可他到处爬，站得也不稳当，我娘担心他不好养活，就带他去山里拜了一棵大树做干娘，给他取名树生。
家里养了两只奶羊给他喝奶，每天给他蒸一个鸡蛋羹。慢慢的，树生就被我们养过来了，这孩子眼睛好看，又黑又亮的，不知道是随他爹还是随他娘。
他越长大话越多，最喜欢听我爹娘给他讲故事。尤其是喜欢缠着我爹给他讲太平天国和义和团的故事，这孩子有侠义心肠，对我爹的脾气，所以我爹就教他学了功夫。
只学武不习文，有勇无谋事不成，我娘和我也会教他读书认字，教他懂道理。
树生长大了，和我那两个哥哥家的孩子一样，都参加了革命，走上了抗战救国的道路。国难家仇，这块土地的和平是用鲜血换回来的。到解放前，我钱家十个好儿郎只剩下树生和我大哥的孙子钱渔，五个孙女也只余了两个教书的。
我爹在抗战胜利的那一年走了，树生回来摔的孝子贤孙盆。我两个哥哥死得太早，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忍受不了打弯脊梁苟活的日子，都悄悄参加了革命。直到他们牺牲以后，我爹娘才知道儿子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两个寡嫂跟着自己女儿过活，就像我爹娘跟着我过活一样，女儿也养老，在我家就是例子。
我爹走后，我娘身体就不大好了。树生也是一身的伤病，就留下来给我们养老。
树生媳妇人很好，能干也能生，一口气生了九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儿子没养活，其余八个都养大成人了。
解放后，组织上的人来找过树生，让他入党，这样就可以当国家干部进城生活，不知为什么，他拒绝了，后来他就在山下给集体看菜园子，一看就是一辈子。
他活了73岁，最后还是走在了我前面。他走了以后，我自己寻思，可能是战场争的伤害太大，也可能是树生不能再上战场杀敌，让他后来心里不太痛快。
树生的八个孩子也都挺争气，五个孙子都投奔了他们伯伯钱渔进了部队，三个孙女两个学了医，一个是果木技术员。
树生走后，我就一直跟着小孙女悠悠生活。
悠悠和丈夫脾气不和，离了婚带着闺女榕榕，回到山里种果树，和我住在一起。
后来榕榕读书回城工作了，榕榕的女儿妙妙上了林学院，继续带领周边的果农发家致富。
说到这里，白发老婆婆喝了几口甜麦茶，润润嗓子。
笑眯眯地对赵小姩讲：“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来了，我也没想到能活这么大岁数，能看到自己小孙女都当了姥姥。到了地府一打听，我家亲人都投胎去了。原先我爹娘还做清风在我身后守护了一些年，后来可能看我都过了一百岁，孙女也孝顺，就安心去投胎了。我要早知道他们不在这儿等我，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下来，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听着老婆婆的笑声，赵小姩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善终老人喜丧，活得通透。
周围的众鬼也伸长耳朵听了白发老婆婆钱宝珠的一生经历，觉得非常普通，不知赵小姩和老婆婆为什么会开心成这样？
赵小姩觉得钱宝珠读书识字，就悄悄地在她识海里留了一段话：您老人家先慢慢玩，玩一圈后回云泽市城隍庙去看看，看那里有没有鬼差职位空缺，如果有的话，您就应聘留在地府接着玩吧。您老人家是个开心的人，希望您一直开心下去。我给您说的这话，您不要告诉别人，您自己知道就好。
两人哈哈大笑完后，赵小姩站起来对老婆婆施了一礼道：“我今日还有朋友相约，改日再和您老人家聊天，谢谢您老人家的教诲。我要先告退了。”
“那你先去忙，我再坐会儿。”白发老婆婆钱宝珠笑眯眯地，和赵小姩挥手再见。
赵小姩下楼后结账，馄饨店老板坚决不要，但是赵小姩还是留下了钱钞才走，便宜可不能随便占。
一路朝舒美鞋坊走去，这次赵小姩没有再看周围，因为脑海中白发老婆婆留给她的生活画面冲击太大。
任谁听了白发老婆婆的一生，都觉得这是一个母慈子孝的故事。
在轻描淡写中，百年光阴匆匆而过，就像一条古老的河流，一直在流淌，水面上只有细小的波纹，但是水下的波澜壮阔却被一语带过。
先说钱宝珠的爹娘，疼爱子女，深明大义，敢于反抗封建礼教。为了不让自己女儿裹脚遭罪，一生受苦，他们宁可让女儿终生不嫁。他们养孩子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钱家子孙大部分都为国捐躯，何尝不是父母的教诲？
这样的一对父母，本身就是人中豪杰。
如果家庭是一棵大树，有这样的好根，何愁长不出好枝好叶？
再说钱宝珠的儿子树生，从小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大概是娘胎里就不足，抚养特别困难。钱宝珠和自己的爹娘费尽了心血，抱着孩子一夜一夜地苦熬，才把孩子从鬼门关上抢回来养活大。
树生长大了一点，教他习武强身，又教他读书明理，哪一件事不要殚精竭虑?
给七岁的树生定亲，钱宝珠爹娘亲自去选了一个好人家的小姑娘，并且对小姑娘的父母说，一定要大脚媳妇，千万不能裹脚。
树生的小媳妇也因此躲过了一劫，没有裹脚，身强体壮地长大了。
长大后，树生成了亲，但是又去打仗，偶尔才回一趟家，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钱宝珠又一个一个地带大。
为了给儿媳妇和两个老人补养身体，钱宝珠自己上山养蜜蜂，下水捞小鱼，养鸡鸭猪狗，种菜种田推磨……什么事都干了。
生活从来没有简单过，但在一颗强大的心面前，就变得容易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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