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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ldo;他又睡着了？&rdo;霍平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对陆昭说：&ldo;以前就属杨的话最多，他近来怎么总是睡不醒，该不会得病了吧？&rdo;

&ldo;嗯？&rdo;陆昭侧头看了眼后面的人，脸上有些惊讶却不是对杨展而是对霍平：&ldo;他不是一直都困怏怏，干活没精神的样子吗？是你记错了吧？&rdo;

霍平被问得一愣，他挠挠头发，看了眼陆昭，又回头看了眼杨展和小文，笑笑说：&ldo;哦，这个月出任务太累了，可能是我记错了。&rdo;

（四）

前五个区域属于塔雅王族的直辖域，治安与经济都在严格的控制之下，属于稳定区，他们一路行驶得顺畅，到第四天中午已经逼近第六区和第七区的边境。

霍平提议去储备站屯点物资，因为很快他们就要进入滞后区，从第七区到第九区，这三个区域是帝国的初级产品加工区，在那里很难买到前面区域随处可见的一些日用品，比如干粉洗发机或者营养胶囊，因为科技在这里是一个断层。

杨展和小文留在车里，女孩儿像是知道他的任务，一直有些怕他。

&ldo;你在害怕我什么？&rdo;杨展等霍平和陆昭离开后，问她。

小文轻叹口气，忽然抓住了杨展的手，冰凉的指尖在温热的掌心慢慢滑动。

女孩儿大胆行为让杨展一时不知所措，他任由小文拉着，紧皱起眉，问：&ldo;你之前一直在伪装是吗？你骗了所有人。&rdo;

小文仰起头，小鹿一样黑色的圆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她平静地盯着杨展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说：&ldo;我希望我能够愤怒，但是我做不到。&rdo;

（五）

霍平和陆昭回来后，杨展和小文都没有提起刚才的对话，四个人继续往前。前面是第七区，这里是渔业生产基地，风里都夹杂着浓重的腥咸。霍平非常不喜欢这个味道，从前经过这里，他总是嚷嚷着自己都快成咸鱼干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后面多个妹子，霍平除了强烈反对开窗车的行为，倒真没怎么抱怨。这一路行进得非常顺利，车子没出毛病，也没在半路凭空出现什么麻烦。

穿过第七区就是负责初级产品加工生产的第八区，第八区是后面区域往前的重要交通枢纽，盘横交错的&ldo;新干线&rdo;火车甚至可以把后面区域的人直接带进前三区，也正是因此第八区虽然集结着大量警察，但大小冲突就从来没停止过。

杨展他们的路线有一小段会与新干线交叠，上面是行进中的火车，下面是新修的公路，时不时就会有人从上头掉下来，铺满小石子的道路两边能看到已经风干的骨头架，也有满头是血的哀嚎求救。

小文捂着耳朵不敢抬头看窗外，她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幼兽一样发出短促的呜呜声，杨展抱着胳膊半眯眼睛佯装睡觉，实则却是在观察小文的举动。

&ldo;不可以救他吗？他还没有死&rdo;，小文听到了一个清脆些的声音，她猛抬头看过去，躺在路边的男孩儿大概十几岁。他正抱着关节突出的大腿打滚，身上的衣服破旧，没有穿鞋子。

陆昭没有减速的意思，他回答小文说：&ldo;这不是任务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够做多余的事情。&rdo;

&ldo;他很疼&rdo;，小文轻声说，她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儿在努力辩解：&ldo;我们只要一点点时间，不然他会死的。&rdo;

&ldo;你在怜惜那个孩子吗？&rdo;杨展睁开眼看向小文，而后一连串的问题却用的是肯定语气：&ldo;你在担心他会死掉，你不希望他死，你试图在任务过程中发生改变。&rdo;

小文被问得低下头，缩起肩膀，像一只被吓到的小兔子。

&ldo;你俩凶她干啥嘛？&rdo;霍平啪地把手机合上，然后从上衣兜路把他藏了几天的小蝴蝶卡子掏出来递到小文面前：&ldo;送你了好不好？不要难过了，不是我们不愿意救人，只因为这不是我们的任务，超出任务外的改变是不被允许的。&rdo;

霍平把卡子送给了小文，杨展惊讶地问：&ldo;那不是你准备送给你妹妹的吗？&rdo;

&ldo;她不喜欢后面区域这些廉价的玩意儿&rdo;，霍平听到杨展的话。脸色微变，然后耸耸肩膀：&ldo;我早就应该猜到的。&rdo;

陆昭：&ldo;你们又吵架了？&rdo;

&ldo;哎&rdo;，霍平轻叹口气：&ldo;生日聚会我回去她不高兴，我不去她也不高兴，我妹妹很奇怪，我实在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rdo;

（六）

男孩儿的声音很快被甩在车子后面，小文紧紧攥着霍平给她的小发卡再没有说任何话。晚上需要有人守夜，杨展在凌晨两点多打开车门换了正在外面抽烟的霍平。

&ldo;轰隆隆&rdo;的火车从头顶开过去，车子不远的地方点着一小堆篝火，十月末的夜晚寒气已经开始渗人，杨闸搓搓手坐在石头上，他看着不远黑洞洞的荒野，脑子里一片空白。

强烈的陌生感再次袭来，欠缺细节的记忆让杨展觉得无比烦躁，他点了根电子烟，烟草里的某种镇定成分让他的紧张不安有些缓解。杨展才稍稍松了口气，就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小文打开车门就看到杨展，她冲他微笑，轻声说：&ldo;我睡不着，可以和你坐一会儿吗？&rdo;

在只有她和杨展两个人时，小文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战战兢兢的白兔而是狡黠的狐狸，异常大胆，不等杨展的答复就径直走过来，火苗把白色的裙子染上一层金红。

半干的树枝被篝火烧得啪啪响，杨展看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靠上来抱住他的胳膊，柔软的头发垂在肩头。

&ldo;你会杀了我，对吗？&rdo;小文轻笑着说。

就像之前的许多次，杨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紧紧盯着跳动的火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漠又麻木。小文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整个人都几乎挤在杨展的怀里：&ldo;我很冷，你抱住我吧。&rdo;

&ldo;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rdo;，杨展忽然开口，他抓住小文的肩膀把人推开一段距离。

小文仰起头，眼角有一两滴晶莹的液体，她的手指慢慢划过杨展的脸颊：&ldo;你会杀了我吗？&rdo;

终点就是死亡，但对仿生人而言不过是一次强制关机，然后格式重启的过程。她将失去所有的记忆，然后被带回中心导入另一段程序，拥有全新的性格与记忆，死亡是人来才有的特权，仿生人是不配死亡的，他们只会被淘汰。杨展没有办法回答小文的问题，他紧皱起眉，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ldo;记忆就像是金属上的划痕，尽管在不断地被抹去，但总有些会留下来&rdo;，小文环抱住杨展，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声音很轻：&ldo;我被你被你们被其他人杀死过很多次，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死亡。我很疼，很冷，很悲伤，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够愤怒。&rdo;

&ldo;轰隆隆&rdo;的火车开过去，又有人从上面被扔下来，&ldo;咚&rdo;如破布娃娃摔进黑暗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杨展任由小文抱着他，寒冷从脚心往上窜冻得他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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