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开口,然而一张口就觉得什么东西堵着,俯下身去噗的吐出了含在嘴里的东西。
那是一片石子,白色的,上面密密麻麻排着小孔‐‐孩子的眼睛忽然顿了一下:奇怪……这个东西,不正是她在水底海蛇出没的甬道尽头,看见过的发光的东西么?
她想问,可奇怪的是一吐出玉石子后,登时觉得胸腹间难受的要命。
&ldo;先含着,不能吐掉。&rdo;陡然,耳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ldo;孩子太小,七窍里的寒气没有褪尽,要借七明芝镇住才行。&rdo;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白衣姐姐正从地上捡起了那片玉石子,放在茶水里冲了冲,塞回她嘴里。十二岁的她乍见陌生人,看见她手里的石子,虽然肚子里难过的要命,却扭来扭去的不肯含了。
&ldo;小渔听话‐‐这位白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rdo;惊魂方定的父亲叱喝了一句,瞪了她一眼,&ldo;快听姊姊的话!&rdo;
她有些惧怕,又有些不服气,然而那个白衣姐姐只是微笑着,也不说话,托了那片玉石子坐在榻边看她‐‐十二岁的她看见这个姊姊笑得有些奇怪:眼角一滴坠泪痣,似乎让笑容依稀似悲戚。
&ldo;以后不要再去那儿玩了,好好的女孩儿,可别去冒险送命。&rdo;看着野丫头终于听话的含住了玉石子,白衣的美人儿姊姊轻轻说了一句,似乎对她说、又似乎交代她的父母,&ldo;那地方邪的很,去不得。&rdo;
&ldo;那么你为什么又去了?&rdo;终于忍不住,小渔含着石头,口齿不清的开口,侧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姐姐,&ldo;这个、这个石子……不是在那里才有的么?&rdo;
她不服气的用手指着半张的嘴巴,舌头搅动那一片九曲七孔的玉石子,在牙齿上磕碰得叮当响:&ldo;你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rdo;
&ldo;那不是石子。&rdo;不等孩子的父母再度叱喝女儿的不懂礼貌,白姑娘却微笑着解释了一句,&ldo;这是七明芝……我刚采来的。灵芝呢。&rdo;
她顿了顿,显然也是想着如何才能吓住这个好动的女孩儿。终于,她点点头,道:&ldo;小姑娘,那个地方有鬼……那里本来是一个好热闹的地方,叫泽国。但是三百年前,一场大海啸让整个镇子全沉到了海底。&rdo;
&ldo;沉下去?&rdo;小渔吓了一跳,几乎忘了嘴里还含着石头‐‐她想起了她看到的海底石阶,不错……那分明……分明就是人住的房子和台阶啊!
&ldo;是的。海啸。整个城在一夜间沉了下去……几万人啊,全部变成了鬼。&rdo;有些感慨的,白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看到了女孩瑟缩的眼神,不由更为诡秘的一笑,凑过头来低低道,&ldo;知道么?在海里那个地方,几万个鬼呢。你看到奇怪的东西了没?‐‐&rdo;
&ldo;啊!&rdo;看到白姑娘眼里诡异的神色,小渔蓦的想起那一堆堆的白骨和大海蛇狰狞盘绕过来的样子,一下子吓得忘了嘴里还含着七明芝,叫了起来。
&ldo;幸亏遇见了我……&rdo;白姑娘拍拍女孩儿的肩,叹了口气,但是眼神却是欣慰的,&ldo;不要乱跑了,嗯?下一次我可救不了你啦。&rdo;
怔怔的,十三岁的小渔看着这个奇怪的姐姐,说不出话来。
娘连忙过来,从她嘴里抠出了那颗玉石子,推她的肩:&ldo;死丫头!赶快谢谢白姑娘啊……快说,以后都不去了。&rdo;
&ldo;嗯……不敢去了。&rdo;小渔真心实意的嘟哝了一句,心里依然有恐惧。
那个叫白螺的姑娘微微笑起来,从娘手中接过七明芝,也不顾爹的一再挽留和感谢,只是笑:&ldo;我该回去了呢……本来是过来采这个七明芝的。那边等着要用,耽搁不得。&rdo;
哼……回去了才好。这个奇奇怪怪的姐姐,她看了就觉得别扭。
正在赌气想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那个女子曼声细语:&ldo;小姑娘,你胆子太大,以后苦头可有的吃呢……自己小心啊。&rdo;
胆子太大的她,在暮色起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崖上石阶走了下去,去寻找洞里的那个青衣客‐‐天边云层翻涌,看来晚上有风暴来临,海燕在仓惶的飞着,低低贴着海面。
小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个可能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单独留在洞里,走了下去。
天已经渐渐黑了,风吹过来,带来大海特有的腥气和潮湿。
她从崖上沿着唯一的石径走下来时,有些奇怪的发现那些石头上和沙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不止一个人‐‐谁?是谁来到这个地方?
&ldo;喂喂!你快上来吧,晚上有风暴,别呆在洞里了‐‐&rdo;她看到那个石洞黑黝黝的,显然那青衣客没有点起那盏渔灯,她心下还是有些惴惴,不由站定了脚步,在洞外喊。
然而,旁边的崖壁上有什么冷锐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小渔讶然跳下了石阶,却看到一只手从石阶旁的乱草里面伸出来,隐约看到暗褐色的一滩东西。
&ldo;哎呀!‐‐&rdo;小渔沿着那只惨白的手看过去,一眼瞟到草丛里的死人,脱口尖利的叫了起来。话音未落眼前雪亮一闪,身子忽然不由自主的跌出去,一把刀便横在了咽喉中。
&ldo;叶倾,你、你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丫头!&rdo;那只手是颤抖的,她惊吓之中看到横在颈中的刀也在不停地抖动,几乎在她脖子上蹭出道道血痕来。那个人的声音近在耳侧,慌乱而急促,不停地喘息,&ldo;把鬼神图交出来!&rdo;
小渔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即使东海上那些海盗,对她而言也只是传说而已。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拿着刀剑凶巴巴杀人的家伙!
然而,在惊叫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青衣客‐‐那个总是看着海出神的男子居然站在崖壁上,也不知道如何能站得那般稳,青衣在风中飞舞,手中同样拿着雪亮的利剑。上面,似乎还有鲜血一滴滴流下来。
他看向这边,然而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空空荡荡。
&ldo;交图?不知好歹。&rdo;他的声音陡然响起在海风中,冷漠而干燥,&ldo;放开她!信不信我数到三就能让你人头落地?&rdo;
&ldo;叶倾,你‐‐&rdo;那个抓着她的人顿了一下,似乎是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舔了舔舌头,涩声问,&ldo;我放了她……你保证不杀我?&rdo;
那个叫叶倾的人默然点头,手中剑尖下垂指地。
&ldo;你没事吧?&rdo;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踉跄着沿着石径奔逃得看不见了,叶倾才站在崖上蓦的开口,淡淡问。
&ldo;没、没事!&rdo;小渔吓白了脸,然而努力振作着不让声音颤抖:&ldo;那些是什么歹人?‐‐你不用顾我的。他逃了,会再叫人来为难你的啊。&rdo;
崖上的青衣人听得她这番话,颇有些意外。然而却缓缓苦笑起来了,抬起一只手,摸索着攀住了崖壁,轻声道:&ldo;你过来……扶我下去好么?又完全黑了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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