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卫的药炉熬着第三十七副解药时,沈若谷的银簪终于挑起条蜷缩的血蛊母。这只从控尸兵胸腔里取出的虫体,在浸过盐卤的瓷碗里剧烈抽搐,青黑色的蛊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缩成粒芝麻大小的干壳。
“成了!”老大夫的手抖得厉害,药案上的《毒经》被盐卤溅出斑斑白痕,其中“虫畏咸卤”的条目被他用朱笔圈了三遍,“广宁卫的盐场就在铁兽必经的水源上游,只要把盐卤引进水道,那些藏在传动轴里的蛊虫……”
话未说完,城楼传来急报:铁兽的八卦阵开始移动,目标直指城南的水源地。赵莽握着《纪效新书》的残卷奔上城楼,看见雪原上的青铜轴转动时,带动着细小的蛊线浸入溪流,暗红色的黏液顺着水流向卫城方向蔓延,像条无声的毒舌。
“截断水流!”他的目光落在盐场的方向。那里的盐卤池在晨光中泛着银光,结晶的盐粒堆成小山,是广宁卫三百年来的命脉。《纪效新书》的“民生篇”里,戚继光曾记载过用盐卤破倭寇水毒的战例,只是当时用的是海盐,而广宁卫的盐场产的是岩盐,卤汁浓度更高。
沈若谷已经带着药童赶往盐场,银簪在卤池边画出引流的路线。“得用竹管,”老大夫指挥着盐工,“盐卤腐蚀性强,只有楠竹能扛住,顺着这条废弃的灌溉渠,正好能注入铁兽必经的溪流。”
铁兽的传动轴在溪边转动得越发频繁,蛊线浸入水中的部分越来越长。赵莽站在渠坝上,看着盐工们将楠竹管对接起来,每根竹管的接口都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那是《纪效新书》里记载的防漏法,当年戚家军在南方治水时常用。
“开闸!”当最后一根竹管对接完毕,沈若谷的银簪挑起闸板的绳索。盐卤顺着渠水奔涌而下,在溪水中激起白茫茫的泡沫,与铁兽排出的暗红色黏液相遇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油里泼了冷水。
第一辆靠近溪流的铁兽突然停住,传动轴的螺旋刻痕里冒出白烟。赵莽用望远镜看见,蛊线在盐卤中迅速腐烂,连接控尸兵的红线像被火烧过般断裂,那些原本不知疼痛的躯体,突然抽搐着倒地,胸腔里的齿轮箱因蛊虫死亡而锁死。
“有效!”城楼上的欢呼声响成一片。沈若谷却指着溪下游:“浓度还不够,得把盐场的储备盐也投进去。”他的药箱里,装着从控尸兵体内取出的蛊卵,此刻正被盐粒覆盖,很快失去了活性。
盐工们扛着盐袋冲向溪边,岩盐投入水中的刹那,溪流彻底变成了乳白色。铁兽的八卦阵开始溃散,传动轴的转动频率越来越慢,有些甚至倒转起来,像是在抗拒盐卤的侵蚀。阿朵留在了望口的身影显得焦躁,骨哨声变得尖锐而混乱。
赵莽突然想起沈若谷说的话:血蛊母虽畏盐卤,却能在短时间内休眠,等盐卤稀释后再复苏。他翻到《纪效新书》的“水利篇”,戚继光画的分水坝图突然给了他启发——在溪流下游再筑道坝,把含盐卤的水困在铁兽活动的区域。
军民们扛着沙袋冲向溪下游时,铁兽的传动轴已有半数卡死。盐卤在坝内越积越多,结晶的盐粒甚至在青铜轴上结了层白霜,三寸盲区的裂纹里,能看见血蛊母干瘪的尸体。
阿朵的骨哨声突然凄厉起来,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溪水里的盐卤浓度已达顶峰,连她身边的铁兽都开始抖动,了望口的青铜轴冒出绿锈,那是盐卤腐蚀的痕迹。
“她要跑!”苏眉的银镯飞射而出,磁石链节缠住从铁兽上跃下的身影。阿朵的皮靴底沾满盐霜,裙摆上的蛊纹早已褪色,怀里还揣着最后一袋蛊卵,却在接触到盐卤的瞬间化为乌有。
当夕阳照在白茫茫的溪面上,铁兽的八卦阵已彻底瘫痪。赵莽踩着结霜的青铜轴,看见每根传动轴的三寸盲区都挂着盐晶,像给邪术戴上了枷锁。盐场的工头告诉他,今年的盐产量足够让这条溪流咸上三个月,足够杀死所有残留的蛊虫。
沈若谷在溪边埋下块石碑,上面刻着“盐卤破蛊处”。老大夫用银簪蘸着盐卤,在碑石背面补了行字:“天地有正气,虽微末亦能克邪。”
赵莽将《纪效新书》的残卷摊在石碑上,“民生篇”的盐场图谱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他突然明白,戚继光为何要在兵书里写民生——真正的防线,从来不止是城楼和兵器,还有百姓赖以为生的盐、水、土地,这些最朴素的东西,往往藏着破敌的智慧。
盐场的盐卤还在持续注入溪流,铁兽的残骸在盐霜中渐渐锈蚀。控尸兵的尸体被集中焚烧时,沈若谷撒了把盐粒在火堆里,烟雾腾起的瞬间,仿佛看见无数蛊虫在火光中消散。
广宁卫的军民后来都说,那年冬天的雪是咸的。赵莽知道,那是盐卤的味道,是比任何刀剑都更温柔却更坚韧的防线——就像这座卫城的百姓,看似平凡,却总能在危难时,用最本真的力量,守住自己的家园。
他最后看了眼盐场的方向,夕阳给盐山镀上了金边。《纪效新书》的残卷在风中作响,像是在说:所谓守护,有时不必剑拔弩张,或许只是守住一池盐卤,一汪清水,守住那些让生活有滋有味的东西,就守住了最坚实的防线。
第五章传动轴之谜
三段传动轴
广宁卫的雪夜浸着铁锈味,赵莽的小队踩着没膝的积雪靠近铁兽营地时,靴底的冰碴撞上块硬物。刨开雪层,露出半截玄铁轴承,上面的编号“军器局监造万历四十五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去年送往辽东前线的军械,本该安装在明军的偏厢车上。
“跟我来。”他握紧《纪效新书》的残卷,羊皮纸里夹着的明军军械图谱在风中作响。营地中央的铁兽正在休整,传动轴被拆成三段放在雪地上,中段的青铜杆刻满蛛网般的蛊文,两端的玄铁轴承赫然是明军制式,连铸造时的沙眼都与图谱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苏眉的银镯突然缠上青铜杆,磁石链节吸附着蛊文里渗出的暗红液体。“这些蛊文是用倭人的桐油调和朱砂写的,”她指尖划过轴承的接口,“玄铁上有明军的验收火漆,被人用酸液洗掉了大半,只剩边角一点。”
赵莽的刀鞘敲在轴承的编号上,回声在营地荡开。《纪效新书》的“军械篇”里,戚继光写得明白:“玄铁轴承需经七次淬火,编号末尾的‘五’字,代表第五批合格产品,去年正好拨给辽东巡抚袁应泰。”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军报,袁应泰部在萨尔浒战败,丢失了大批军械。
“是叶赫部捡了我们的破烂。”小队里的老兵王武啐了口唾沫,他曾在袁应泰麾下当差,认得轴承上的标记,“这些玄铁轴承是加固过的,能扛住暴雪,却被他们用来嵌套蛊文青铜杆。”
青铜杆中段的蛊文在雪光中微微发亮,组成七个扭曲的符号。沈若谷给的《毒经》抄本里记载,这是苗疆的“血转咒”,能让外物沾染活物精血,从而被蛊虫控制。赵莽用匕首刮下点蛊文粉末,发现里面混着细碎的玄铁屑——是从轴承上磨下来的,证明两者早已咬合共生。
“他们在反向利用我们的军械。”他将三段传动轴按原样拼接,玄铁轴承与青铜杆严丝合缝,转动时蛊文亮起的瞬间,远处传来控尸兵的嘶吼,“轴承的编号能让明军放松警惕,中段的蛊文负责控制,这是借我们的刀杀我们自己。”
营地边缘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赵莽的小队迅速隐蔽,看见叶赫部的工匠正从马车上搬下新的玄铁轴承,上面的编号是“万历四十六年”,属于今年丢失的第二批军械。为首的工匠袖口露出半块令牌,与李三的军械房令牌样式相同。
“是李三的同党。”苏眉的银镯飞出,缠住工匠腰间的轴承袋。磁石的嗡鸣让蛊文暂时失效,青铜杆与玄铁轴承的连接处出现松动,“这些轴承内侧被凿了凹槽,正好嵌住蛊文青铜杆,是早就计划好的改造。”
赵莽翻到《纪效新书》的“缴获篇”,戚继光记载过处理敌军物资的法子:“玄铁畏烈火,青铜忌骤冷。”他示意小队分散,将带来的火油泼向铁兽的传动轴,又在雪地里埋下浸过水的麻布。
“点火!”当第一簇火苗窜起,玄铁轴承在高温下开始膨胀,与青铜杆的缝隙越来越大。叶赫部的守卫冲来时,赵莽突然扯动绳索,浸水手麻布从天而降,盖在燃烧的传动轴上——骤冷让青铜杆的蛊文瞬间开裂,玄铁轴承却因淬火工艺过硬,只是微微变形。
三段传动轴在冰火夹击下彻底分离。赵莽捡起中段的青铜杆,蛊文在断裂处露出里面的棉线,缠着些明军的甲胄残片——是被改造时故意嵌进去的,用阵亡明军的遗物增强邪术效力。
“他们想用我们的血,养他们的蛊。”王武的拳头砸在玄铁轴承上,编号被震得越发清晰,“袁大人要是知道这批军械成了这副模样,怕是会死不瞑目。”
营地的骚动惊动了外围的控尸兵。赵莽注意到他们的齿轮箱里,也嵌套着带明军编号的零件,有的是头盔上的铁环,有的是长矛的枪头,显然都是萨尔浒之战的缴获品。
“按戚将军的法子,毁轴承!”他将《纪效新书》的残卷垫在玄铁轴承下,用破轴器的钢爪卡住编号处。杠杆原理再次生效,只听“咔”的一声,玄铁轴承从编号末尾断裂,露出里面的空心结构——那里藏着叶赫部的锻造记录,详细写着用多少明军零件改造了多少铁兽。
苏眉的银镯收集着散落的零件,磁石链节按编号排列,竟拼出半张明军军械清单,上面的“偏厢车传动轴”一栏,标注着“已改造三十七件”。赵莽将清单与《纪效新书》的残卷对比,发现被改造的都是戚继光特别标注“需重点看护”的部件。
撤离时,赵莽带走了半截刻着蛊文的青铜杆和玄铁轴承。雪地上的铁兽营地在燃烧,断裂的传动轴发出爆裂声,像在控诉这场亵渎。王武回头望了眼火光,突然哼起戚家军的军歌,歌声在雪原上飘得很远。
回到卫城,赵莽将玄铁轴承的编号拓印下来,贴在《纪效新书》的“军械篇”里。旁边用朱笔写着:“敌军能用我军之物,我亦能用敌军之法。”他让人将所有缴获的明军零件重新熔炼,铸成十二根破轴器的支点,每个支点都刻着原来的编号。
沈若谷来看这些新支点时,银簪在玄铁上敲出清越的声响:“淬火七次的玄铁,本就该用来守护,不是用来嵌套蛊文的。”老大夫的药箱里,放着从青铜杆上刮下的蛊文粉末,正被盐卤浸泡着,渐渐化为乌有。
赵莽站在城楼,看着那些刻着明军编号的支点嵌进城砖。雪光反射在玄铁上,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他知道,这些被改造的传动轴、被亵渎的军械,最可怕的不是邪术,是敌人用我们自己的东西来攻击我们的阴毒。
但《纪效新书》的残卷在风中作响,仿佛在说:能被敌人利用的,也能被我们夺回。就像这三段传动轴,拆开是他们的邪器,重组后,却能成为我们破敌的利器——关键在于,握着它的人,心里装着的是守护,还是毁灭。
活榫玄机
广宁卫的城楼漏着雪,赵莽将《纪效新书》的残卷按在冻裂的案几上,羊皮纸“车营篇”的边角已被翻得发脆。那句“三寸活榫,千斤可撬”的暗语,被祖父用朱砂圈了又圈,旁边画着个奇怪的榫卯图——凸榫的顶端比常规尺寸短三分,凹槽里藏着道细微的裂纹。
“原来如此。”他的指尖抚过图中裂纹,与铁兽传动轴三寸盲区的断面完全吻合。三日前夜袭营地带回的玄铁轴承,此刻正放在案几另一侧,编号末尾的“五”字被放大镜照出异样,笔画间隙藏着个极小的“活”字,是戚继光亲笔刻的标记。
苏眉的银镯突然吸附在轴承的凹槽处,磁石链节顺着裂纹游走,在羊皮纸上投下的阴影,恰好组成“承重极限”四个字。“这不是被敌军改出的弱点,”她指着榫卯图的剖面图,“凸榫顶端的短三分,是故意留的应力释放点,戚继光早就预判到会有人改造传动轴。”
沈若谷提着药箱进来时,正撞见赵莽用铜丝穿过活榫的裂纹。老大夫的银簪挑起段青铜杆,上面的蛊文在活榫对应的位置最为密集:“苗疆的邪术正好卡在戚将军设的陷阱里,”他将青铜杆套在玄铁轴承上,转动时活榫处立刻发出异响,“这三寸之地,能承受明军的正常使用,却扛不住蛊文增加的额外重量。”
城外的铁兽营地传来异动,叶赫部显然在抢修传动轴。赵莽爬上城楼,看见雪原上的工匠正给三段式传动轴加装加固环,却不知他们越加固,活榫处的应力就越大。《纪效新书》的残卷在怀中发烫,里面夹着的明军军械验收记录写着:“活榫需留三分余量,过刚则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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