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策笑呵呵一声:“是在下技不如人,望小姐多宽限几日,我需得和族中长老商量一番。”事已至此,辞盈将态度摆的如此明白,殷策除了认下别无他法。燕季忙看向辞盈,手咯吱捏了起来,看起来整个人被怒火烧着。辞盈眼神安抚了一下燕季,纤细的手指轻点了点桌子:“殷家主,三日已经很长了。”这话就是没有商量的意思,殷策隐忍着:“知道了,小姐。”说完,青年拂袖而去。燕季恶狠狠看着殷策离去的方向,看向辞盈:“就这么放过这家伙?”辞盈仰头看着燕季,她轻声道:“殷家在漠北多年,赶尽杀绝恐会招惹祸患,殷家这些年的经营都在漠北一代,如今让其举族迁出已经断了殷家一大口气,日后家族能否再繁盛起来需看后辈造化。”辞盈手指搭在茶杯上,一点一点,轻轻地摆动。“而且,三日仓促寻一个扎根的地方,多只能去投靠他人。殷策心中有雄图伟志,屈居人下,终会再生事端,彼时便不需要我们动手了。”燕季听明白了,却还是不解气。辞盈笑着道:“不若你去套个麻袋将人打一顿。”燕季:“那殷策肯定知道是我干的。”辞盈看着漠北窗外的阳光,有些想念谢怀瑾,口中回答的声音也变得轻了起来:“知道又如何呢?”燕季:“说得对!”但燕季最后也没有去,怕如辞盈所言,多生事端。三日后,殷家举族迁去了漠西一代,听闻是投靠殷策母亲的母家。辞盈浅淡听了一句就没有再问,带着家族投奔连带家族一同寄人篱下,不算聪明人的选择。处理完殷策的事情,辞盈睡的也不是很安稳。她半夜惊醒时,总是想到谢怀瑾。不知道他的腿怎么样了,他的人怎么样了,每日是不是还要喝药,针灸时是否还会疼的晕过去,这一切的一切,辞盈都不知道。她心中的担忧一点一点蔓延,却又在漠北的阳光下被蒸干,忙碌的事务使她闲暇时才能想起谢怀瑾的事情,每每纸上落下一点关心又觉得无法真切地表达。深夜,泠月端来温热的粥,让辞盈暖和一下。外面下着雨,六月竟然也不算热,辞盈披了一件衣裳回来喝粥,用完一碗就差不多了,本也只是做夜宵,泠月在一旁给她剥着果子,等辞盈吃完粥后,用干净的手帕包着果子的尾部递给她。红皮白肉,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辞盈的困倦少了些。但还是有些累,思绪就转的慢一些。又突然想起谢怀瑾,因为上次谢怀瑾说,想要她摘的果子。辞盈咬着果子,想着下次要记住。只是她已经不会爬树了,低矮的树都爬不上去了,高一些的树更难,年少时她坐在墙头给小姐讲述着远方,长大以后身躯的重量逐渐上来,亦或者灵魂变得沉重,人总是难以复刻年少的事情。但世上有长长的木梯,靠在树上,辞盈想,她也能一步一步爬上去。爬到很高的地方,摘一颗年少的果子,送给谢怀瑾。时间就这样走到七月,期间辞盈收到谢怀瑾的两封信,都很寻常,只在末尾青年特意加上了从前那一句“我很想你”。现在,辞盈光明正大地看,光明正大的想念。对自己诚实,是她这些年来学会的最深的一课。七月中旬时,漠北变得很热,看着似大旱的前兆。辞盈一边派人观察着天气,一边安排人做好准备。后面一连一个月,漠北都没有下过雨。辞盈吩咐下面的人注意百姓情况,又同安淮,定阳几处商议能否打通相隔的山,引流至漠北暂缓干旱。几经周旋,总算没有出大的差错。开私库,察民情,辞盈没有宣传自己做的事情,却被燕季大肆宣扬了出去,辞盈听着甚至有夸大的程度。后来,民间越传越离谱,辞盈几次想要暗中阻扰,却被燕季拦住了。燕季认真看着她说:“做了好事就要说,且不说我没觉得夸大,就是有一点夸大的成分在,辞盈,夸大总比污蔑好。”“那么多什么都不做的人都承受了美名,我们真的做了如何受不起一声赞叹。”辞盈很难得觉得燕季说的对。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悲观像是被岁月刻入了她的骨髓,辞盈明明觉得自己也还没有变老,心却变了,她很久以前就想不起年少的很多东西,如今也在渐而忘记。从前的辞盈大抵不会像她这样,那个坐在墙头眺望远方嘴里说着“自由”的辞盈大抵不会拥有如此多无形的枷锁,辞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开始习惯性斟酌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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