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依旧在低吼,雨点噼啪敲打着玻璃,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3601客厅里却弥漫着浓郁的番茄肉酱香气,暖黄的灯光下,一碗刚出锅的意大利面摆在茶几上,面条根根裹着诱人的酱汁,旁边还点缀着新鲜的罗勒叶。
陆展博紧张地搓着手,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林宛瑜:“快尝尝!严格按照你上次说的口感复刻的!番茄熬足了时间,肉糜是手剁的,香料比例也调了好几次!”
林宛瑜拿起叉子,卷起一撮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眼睛微微睁大:“嗯!好吃!真的很好吃展博!酱汁浓郁,面条软硬刚好,就是这个味道!”
她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
展博瞬间像被点亮了,挠着头嘿嘿傻笑:“我就说嘛!这次肯定行!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那我可要胖成球了。”宛瑜笑着又卷起一叉子。
温馨的气氛在展博下一句话出口时,像被窗外突然刮过的一阵强风掀翻了。
“那个……宛瑜,”
展博清了清嗓子,带着点邀功的兴奋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我在米兰那边,也找好工作了!”
“嗯?什么工作?”宛瑜好奇地问,叉子停在半空。
“意大利美术学院!”
展博挺了挺胸脯,努力展示了一下自己最近健身略有成效的手臂轮廓,“人体模特!你看,我最近练得还可以吧?而且这个专业跟你学的服装设计高度相关!以后你在学校画设计图,我就在隔壁教室当‘艺术源泉’,多好!无缝衔接!”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在米兰校园里夫唱妇随的美好画面。
林宛瑜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凝固了。她放下叉子,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认同:“展博……人体模特?你……你不用为了我,去做这样的工作。真的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
展博不解,语气急切起来,“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既能陪在你身边,又能支持你的事业!精神支持要有,肉体也要到位嘛!”他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展博!”
宛瑜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明显的严肃,“这不一样!这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这是我个人的学业,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不需要为了它,牺牲你自己的人生规划,去做一份……可能你并不真正喜欢或者适合的工作!”
她看着展博,眼神认真:“你的支持,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但这份支持,是精神上的理解、鼓励,而不是……不是让你放弃自己的轨道,贴身陪护。你不必每一件事都陪我去做,不必为了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代价?这算什么代价!”展博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无法理解宛瑜的拒绝,“只要能陪着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什么叫放弃自己的轨道?我的轨道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可是展博,”
宛瑜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我适应了那里的生活,爱上了旅行和设计,甚至……有了新的、更远的想法呢?你怎么办?继续跟着我东奔西跑吗?”
展博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恐惧,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受伤的哽咽:“果然……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拖油瓶对吧?怕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怕我拖累你追求自由……”
“展博!”
宛瑜的眼泪也瞬间涌了上来,她猛地站起身,“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从来都不是拖油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是我的依赖!是我最在乎的人!就像……就像我爸爸对我一样重要!可是,正因为你重要,我才不想你为了我,把自己完全绑在我的路上!你不必每一件事都陪我去做,不必为了我改变你的人生!”
“我也想做到你说的那样,只给你精神支持,远远地看着你飞……”
展博低下头,声音沉闷压抑,“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宛瑜,我真的害怕!”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宛瑜,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我怕你爱上米兰的生活,爱上做设计师的感觉;我怕你三年后毕业了,又有了新的、更远大的梦想,要去巴黎、去纽约、去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怕……我怕我再也跟不上你的脚步!我怕三年会变成五年、十年,甚至……永远!”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与其等到那一天,眼睁睁看着你越飞越远,而我只能站在原地撕心裂肺,还不如……还不如现在就……”他哽住了,巨大的痛苦让他说不下去。
“展博……”宛瑜心痛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
“除非你能保证!”
展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跨前一步,双手抓住宛瑜的肩膀,眼神近乎偏执地盯着她,“你保证!保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保证三年后你就回来,保证你不会再有新的想法,保证你会安定下来!你说啊!说你保证!”
他摇晃着宛瑜的肩膀,语气带着绝望的逼迫。
宛瑜被他抓得生疼,看着他眼中近乎疯狂的祈求,心像被撕裂一样。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抚的话,可喉咙里像堵了棉花。
“我……”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迷茫和无助,“……我不知道。展博,我真的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没办法给你这样的保证……”
“说不知道?!”
展博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是惨然的笑,“好……好……我明白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不再看宛瑜,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门口。背影透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决绝。
“展博!”宛瑜在他身后哭喊,声音破碎,“我是说……我们……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陆展博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我是说…我们…就这样吧。”
回答她的,是沉重的关门声。
“砰!”
那一声闷响,隔绝了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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