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疏雨惊动了池中晚莲,淅淅沥沥的玉珠垂落在花叶上,却是芙蓉微醺,美人酣醉。
越青君午后醒来,未见宁悬明。
“外面下着雨,何事这么着急出去?”
自从成婚后,宁悬明也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进宫与越青君同住,二人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于是见不着人的日子也就格外明显。
侍候的宫人上前为天子披上外衫,“殿下听说唐尚书病重,特地请了御医去府上探望。”
说罢便默默低头,心中却想,他们这位天子自登基后,常有惊人之举,令人惊骇者有之,令人莫名其妙者有之,然而最让人默然无语的,还是他对那位的掌控欲。
每日醒来若不见人,必问其去向。
倒也不是当真对其多有约束,对方也从未阻止过那位殿下任何行为,纵然有所不满,也从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责备。
这种更趋近于下意识的行为,与其说是掌控,更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任凭挖空血肉,也难以更改。
闻言,越青君眉梢微扬,幽幽道:“是他啊……”
不知想到什么,越青君唇边也染上一丝笑意,“说起来,我和悬明,与唐尚书还颇有几分缘分。”
最早卫无瑕与宁悬明的初见,就是和对方有关。
“如今他身体不好,我也该探望一番。”好歹是从这几年里幸存下来的人,当初卫无瑕死前他都没将人一波带走,为着这份运气,他去送送对方,不算出格。
说是探病,可消息都传到了宁悬明面前,宁悬明还亲自上门,显然是对方眼见着不太好了,以当前时代的医疗水平,以及当下人民的平均寿数,越青君给那人判死刑很正常。
宁悬明虽做了皇后,可越青君既是开国之君,历史上也从未有人既是皇后又做朝官的先例,众人想要依循古礼都没有可循之处。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应对处置下,他们也只好僵持着不去应对。
任凭宁悬明随意出宫,甚至帮天子理政,玉玺私印随便用,他们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倒也不是他们太过没骨气,实在是有前车之鉴在那儿。
前不久有位朝中新贵,仗着帮天子夺得天下的情分,自以为是地上了一封规训宁悬明的奏疏,只说后宫不可干政,既封了皇后,就该缷去官职。
他自作聪明地以为天子既喜爱宁悬明,就该想将人困在身边,随时得见,让宁悬明卸下官职,只做皇后,自然是个符合天子心意的极佳选择。
只要自己上奏,天子必定能顺水推舟。
然而那封奏折的结果却是丢在角落吃灰,无人问津。
在众人以为天子就要小事化了,假装从未发生过时,那名新贵却遭人弹劾,说他肆意圈地,逼良为奴。
新朝初立,颁布的政令中,有一条便是不得私自买卖土地,一切涉及土地的经济行为,只能与官府进行。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有完美无缺的政策,只要想钻空子,总有办法可钻。
这位新贵从前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一朝登天后,自然想发展家族,土地便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因而也是钻空子的一员。
此事若不追究便罢,若要追究,那也是万万逃不了的。
不过几日,这位新贵便被革职查办,万幸没有丢掉性命,只是那些买来的土地,终究也是没能保住,一朝回到解放前。
至此,众人便明白了,他们抓宁悬明把柄与弱点,天子不会明着搭理那封奏折,但会在其他地方抓他们的错处,一旦发现,绝无回转的余地。
从头到尾,宁悬明都没被牵扯其中,他们就是想指责天子一个色令智昏,蓄意包庇,公报私仇都不行。
毕竟他们都错处都是实打实的。
除非当真有那过往毫无瑕疵的人头铁硬杠,否则这第一步他们就行不通。
而朝政经过几番乱象,真有那样的人,早就消失在其中,又怎会出现在朝堂。
即便当真有,且上了,天子仍然能在其他地方设下关卡,最终结局不过是个无人生还,还不如趁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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