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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ldo;怎么回事？&rdo;

&ldo;一年前，一切就像是埃皮纳勒1的图片一样简单明了。可现在，人们发现美国人跟纳粹分子一样，是些野蛮的种族主义分子，他们对别人继续在集中营活活死去根本不在乎；传说苏联也有集中营，情况好不了多少；有的附敌分子给枪毙了，可有的家伙一样混账，却给他们大献鲜花。&rdo;

1法国城镇名，以其图片制造艺术而闻名。

&ldo;你之所以义愤填膺，那是你还相信某些东西。&rdo;

&ldo;不，老实说，一旦人们开始提出疑问，那任何一切都抵挡不住。有许多道德原则，大家都以为是一致公认的：可到底以什么名义？说到底，为什么要自由，又为什么要平等？公正又有什么意义？又为什么要爱别人胜于爱自己呢？一个像我父亲那样一辈子只知道寻求享乐的人，他难道就那么错吗？&rdo;朗贝尔忐忑不安地看了看亨利：&ldo;我惹你生气了吧？&rdo;

&ldo;不，必须给自己提出这些问题。&rdo;

&ldo;尤其得有人回答这些问题。&rdo;朗贝尔说道，声音愈来愈激动。&ldo;他们大谈什么政治，把我们烦死了；可为什么非要这种政治，而不要那种政治？我们需要的首先是一种道德，一种生活的艺术。&rdo;朗贝尔带着几分挑衅瞅了瞅亨利：&ldo;这就是你应该赋予我们的，这比帮助迪布勒伊起草宣言更有意义。&rdo;

&ldo;一种道德，它必须包含一种政治态度。&rdo;亨利说，&ldo;反言之，政治是活生生的。&rdo;

&ldo;我并不这么认为。&rdo;朗贝尔说，&ldo;在政治方面，人们关心的只是些并不存在的东西，什么前途啦，集体啦，可真正实实在在的，是现实的时刻，是一个个单个的人。&rdo;

&ldo;可单个的人参与群体的历史。&rdo;亨利说。

&ldo;不幸的是在政治领域，永远不谈个人的历史。&rdo;朗贝尔说，&ldo;人在共性之中消失，至于个性，谁也不在乎。&rdo;

朗贝尔的口气如此强烈，亨利不禁好奇地打量着他：&ldo;比如？&rdo;

&ldo;呃，比如，就以犯罪问题为例。从政治上抽象地看，一个跟德国佬共过事的人就是一个混蛋，人人咒骂，这不成问题；可要是更深入地去目的地一看某个特殊的情况，就不再是那么回事了。&rdo;

&ldo;你想到了你的父亲？&rdo;亨利问道。

&ldo;是的，有时我想求你出出主意，我难道真的有必要继续与他势不两立吗？&rdo;

&ldo;去年，你谈起他时是那么一副腔调！&rdo;亨利诧异地说。

&ldo;因为那时我以为是他告发了罗莎，可在这一点上，他说服了我：他爱莫能助。所有的人都知道罗莎是个犹太人。不，我父亲在经济上与敌合作，这已经够卑鄙的了，而他肯定就要受法庭审判，十有八九要判刑，可他那么大年纪……&rdo;

&ldo;你见过他了？&rdo;

&ldo;见过一面，后来，他给我写了很多信。我承认，那些信引起了我内心的极大震动。&rdo;

&ldo;如果你想与他和解，你是完全自由的。&rdo;亨利说，&ldo;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糟呢。&rdo;他又补充了一句。

&ldo;我认识你的那段时间是这样。&rdo;朗贝尔吞吞吐吐，最后鼓了鼓勇气说道：&ldo;是他把我喃育成人。我觉得他很爱我，当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只是他容不得我违抗他。&rdo;

&ldo;在认识罗莎之前，你从来没有违抗过他？&rdo;亨利问道。

&ldo;没有。他之所以气得发疯，原因正在于我竟敢斗胆与他作对。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与他作对。&rdo;朗贝尔说，继又一耸肩膀：&ldo;这一来，我便索性认为是他告发了罗莎。不用说，那时我真恨不得亲手宰了他。&rdo;

&ldo;可你怎么会怀疑是他告发的呢？&rdo;

&ldo;是一些朋友给我灌输了这个念头，其中有樊尚。可我后来又跟他谈起了这件事，他绝对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我父亲以我母亲的坟墓发誓，绝没有这回事。如今，我冷静下来了，我肯定他决不会干出这等事来。决不会。&rdo;

&ldo;这看来挺可怕的。&rdo;亨利说。他犹豫不决。两年前，朗贝尔毫无证据便怀疑他父亲是个罪人，可现在又希望他无辜，手头同样也没有证据。看来没有任何办法了解事实真相。

&ldo;樊尚动不动就钻进惊险小说出不来。&rdo;亨利说，&ldo;听我讲，如果你不再怀疑你父亲，你本人也不再责怪他，你就不必扮演执法者的角色。去看看他吧，做你自己高兴的事情，别顾忌别人。&rdo;

&ldo;你真认为我可以这么做？&rdo;朗贝尔说。

&ldo;谁又阻止你？&rdo;

&ldo;你不认为这是幼稚病的一种表现？&rdo;

亨利惊诧莫名地打量着朗贝尔：&ldo;幼稚病？&rdo;

朗贝尔的脸霍地红了：&ldo;我是想说，是不是怯懦？&rdo;

&ldo;不。自己怎么感觉，就怎么生活，这并不怯懦。&rdo;

&ldo;是的，你说得有理，我马上给他写信。&rdo;朗贝尔说，&ldo;我跟你谈这事是对的。&rdo;他充满感激之情说道。

他朝碟中伸出勺子，那团红乎乎的浆糊似的东西在碟中晃动。&ldo;你可以帮我们的大忙。&rdo;他喃喃地说：&ldo;不仅仅是我，有许多年轻小伙子都处在我这种状况。&rdo;

&ldo;帮你们什么忙？&rdo;亨利问道。

&ldo;你富有实在感。你应该教我们一天一天实实在在地生活下去。&rdo;

亨利微微一笑：&ldo;建立一种道德观，一种生活的艺术，这可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rdo;

朗贝尔朝他抬起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ldo;噢！我表达不当。我指的不是什么理论著作。可你热爱某些东西，信仰某些道德准则。你应该向我们指明这地球上哪些是可爱的东西。同时也应该再写一些优美的作品，使这个地球更加适于人类居住。我以为这就是文学的作用所在。&rdo;

朗贝尔一口气发表了这番高论。亨利感到他事先是有准备的，仿佛多少天来一直等待着这一机会似的。&ldo;文学可并不一定就快乐。&rdo;他说道。

&ldo;不，必定快乐！&rdo;朗贝尔说，&ldo;一旦成为艺术，即使悲伤的东西也会变成欢乐。&rdo;他迟疑了一下：&ldo;欢乐，也许这词用得不太妥当，可不管怎么说，这是有道理的。&rdo;他突然打住话头，脸色发红：&ldo;噢！我不愿意强迫你写书。只不过你不该忘记你首先是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rdo;

&ldo;我并没有忘记。&rdo;亨利说。

&ldo;我知道，可是……&rdo;朗贝尔变得局促不安：&ldo;比如，你关于葡萄牙的报道，写得确实很好，可我想起了你昔日写的有关西西里的文章。在你的报道里没有读到那样的笔墨，真有点遗憾。&rdo;

&ldo;若你有机会去葡萄牙，你也不会有兴致去描绘那花红似火的石榴树。&rdo;亨利道。

&ldo;啊！我希望你能重新激起这份兴致。&rdo;朗贝尔声音咄咄逼人地说，&ldo;为什么就不行？人们完全有权利漫步海滨而不去关心沙丁鱼的卖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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