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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ldo;我早就料到了！&rdo;斯克利亚西纳哈哈大笑说，&ldo;攻击美国，你们向来有准备；但要你们开口抨击苏联，就没人干了。&rdo;

&ldo;显而易见，他们那样做是有道理的！&rdo;亨利说。

&ldo;我不明白！&rdo;斯克利亚西纳说，&ldo;难道你真的瞎了眼睛？还是你害怕了？迪布勒伊已经被收买了，这人人皆知。可是你！&rdo;

&ldo;迪布勒伊被收买了！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rdo;亨利说。

&ldo;噢！共产党可不会用钱来买你们。&rdo;斯克利亚西纳说，&ldo;迪布勒伊老了，他名声显赫，他已经拥有资产阶级读者，他需要大众。&rdo;

&ldo;那你就去向革命解放联合会的会员宣布，迪布勒伊是共产党员！&rdo;亨利说。

&ldo;革命解放联合会！好一个漂亮的骗人协会！&rdo;斯克利亚西纳说道，把头紧倚着扶手椅的靠背，一副疲乏不堪的样子。

&ldo;朋友之间哪次聚会都少不了为政治吵吵闹闹，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度上一个晚会，你觉得这不会令人伤心吗？&rdo;路易朝亨利笑吟吟地说，&ldo;搞政治，可以，可为什么动不动就非谈政治不可呢？&rdo;

路易的目光越过斯克利亚西纳的头部，试图重新获得在年轻时代时与亨利那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亨利也有这种愿望，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感到更加恼火。

&ldo;我也完全这样想。&rdo;他不快地说。

&ldo;搞来搞去，搞得最终都忘掉了地球上还存在着其他的东西。&rdo;路易说道，显得很不好意思地望着自己的指甲：&ldo;那其他东西就叫美，叫诗，叫真。现在谁也不关心这些东西了。&rdo;

&ldo;对此还是有人感兴趣的。&rdo;亨利说。他暗忖：&ldo;我应该对他说我们之间毫无共同之处。&rdo;但是要侮辱他最老的旧友而又不刺激他，又谈何容易。亨利放下酒杯，站起来正要走，可朗贝尔开了腔：

&ldo;谁也不关心？&rdo;他激动地说，&ldo;反正《警觉》杂志不会不关心。要您接受一部稿子，必须掺杂一点政治，若仅仅是美、是诗，您也决不会发表的。&rdo;

&ldo;我责备《警觉》杂志的正是这一点。&rdo;路易说，&ldo;当然，以政治为主题的书也可以写得很美，你的小说就是一例。&rdo;他彬彬有礼地添了一句：&ldo;但我以为恢复纯文学的权利更合乎人们的愿望。&rdo;

&ldo;对我来说，纯文学这个词毫无意义。&rdo;亨利说。他声音刺人地又补充了一句：&ldo;这是个危险的词。鼓吹将文学与其他一切割裂开来，最终将导致什么后果，这人人皆知。&rdo;

&ldo;这要视年代而论。&rdo;路易说，&ldo;1940年时，我认为可以摆脱政治，当然是我的过错。请相信我完全清楚我错误的严重性。&rdo;他以坚信不疑的口吻补充道：&ldo;可在今天，我觉得又有了仅仅为了自己的旨趣进行纯创作的权利。&rdo;

他以谦恭、征询的神态望着亨利，仿佛真的恳请恩准。这股虚伪的恭敬劲头让亨利十分恼火，可发火无济于事。

&ldo;各人有各人的自由。&rdo;他冷冷地说。

&ldo;没有那么自由！&rdo;朗贝尔说，&ldo;你不知道，逆流而上多么艰难。&rdo;

路易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ldo;尤其在当今，世上的一切都企图让人相信个人是微不足道的，这样一来，要逆流而上就更艰难了。倘若个人恢复了价值，就可重新获得许多东西，但是问题的症结正在这里：由于不给个人任何施展的余地，便形成了恶性循环。&rdo;

&ldo;是的，是不给。&rdo;朗贝尔有力地说。他神情激动地望着亨利：&ldo;你还记得有一次在斯克利伯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跟你说每个人都应该自己关心自己，我始终这么认为。如果认为个人微不足道，无能为力，那你要人沦为何种样子呢？瞧瞧吧，尚塞尔故意找死，塞泽纳克吸毒，樊尚酗酒，拉舒姆向共产党出卖了灵魂……&rdo;

&ldo;你把什么都混为一谈！&rdo;亨利说，&ldo;我看不出纯文学会给樊尚或塞泽纳克带来什么东西。至于你关于个人失落与复得的高见，&rdo;他向路易转过身子说道，&ldo;纯属无稽之谈。有的人举足轻重，有的人微不足道，这取决于他们对自己生命的安排。人年轻时，尚不清楚到底如何安排自己一生，因此而无所适从，可一旦对某事发生了兴趣‐‐自身之外的事‐‐就不再存在任何问题了。&rdo;

他气呼呼地说了一通。朗贝尔竟对路易的胡言乱语认真对待，使他大为不快。他站起身：&ldo;我得走了。&rdo;

斯克利亚西纳也站了起来：&ldo;你真的已经决定不考虑我提供的情况？&rdo;

&ldo;你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情况。&rdo;亨利说。

斯克利亚西纳给自己满斟了一杯威士忌酒，一饮而尽，他又抓起酒瓶。克洛蒂赶紧走到他跟前，用手挡住了他的胳膊：

&ldo;我认为维克多这个小老头儿喝得已经够多了！&rdo;

&ldo;您以为我喝酒是为了自己取乐？&rdo;斯克利亚西纳猛烈地高声嚷道。

亨利微微一笑：&ldo;这倒是个好借口。&rdo;

&ldo;我只有这样才能忘掉！&rdo;斯克利亚西纳又斟了一杯说道。

&ldo;忘掉什么？&rdo;于盖特神色惊恐地问道。

&ldo;两年后，俄国人必定占领法兰西，你们就下跪迎接他们好了。&rdo;斯克利亚西纳说。

&ldo;两年！&rdo;于盖特惊叫道。

&ldo;不！&rdo;亨利道。

&ldo;你们正在把欧洲拱手交给他们，你们都是同谋！&rdo;斯克利亚西纳说，&ldo;你们害怕了，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之所以背叛，是因为你们害怕了。&rdo;

&ldo;事实是你恨苏联恨得头脑发昏。&rdo;亨利说，&ldo;你颠倒事实，到处传播无稽之谈。这是肮脏的勾当。透过苏联，你攻击的是整个社会主义。&rdo;

&ldo;你完全知道苏联已经与社会主义毫无共同之处。&rdo;斯克利亚西纳笨嘴拙舌地说。

&ldo;别对我说美国跟社会主义更加贴近吧！&rdo;亨利道。

斯克利亚西纳气得两眼发红，瞪着亨利：&ldo;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朋友！可你却为判处我死刑的制度辩护！等哪一天他们枪杀了我，你就在《希望报》上好好解释他们杀得在理吧！&rdo;

&ldo;我的上帝！&rdo;亨利说，&ldo;老战士们已经够让人麻烦了！现在又要让我们为将来要遭受枪杀的人们烦心！&rdo;

斯克利亚西纳仇恨地瞅了瞅亨利，他端起半满的酒杯，向空中摔了过去。亨利一闪，杯子击碎在墙上。

&ldo;你该睡觉去了。&rdo;亨利说道，边向门口走去。他微微招了招手：&ldo;再见。&rdo;

&ldo;不要责怪他。&rdo;克洛蒂说，&ldo;他醉了。&rdo;

&ldo;看得出。&rdo;

斯克利亚西纳跌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捂着脑袋。

&ldo;什么场面呀！&rdo;亨利与朗贝尔走到寓所的院子，说道。

&ldo;是呀。我与伏朗热观点一致：政治辩论应该禁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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