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嗯”了一声,在辞盈躬身时擦了擦辞盈的眼泪,但擦不完,谢怀瑾只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被温热的眼泪浸软,眼睛面前依旧是昏暗的一片,他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无法像一个正常的爱人一般宽慰她,甚至拥抱她。辞盈听见了,她现在都不用问都明白谢怀瑾的意思,她哭着说:“没有。”她哭着说:“谢怀瑾,你明明也很伤心,你应该哭而不是说对不起。”谢怀瑾没有哭,只是牵住了辞盈的手。长安下起了雨,雨一下就是数日,辞盈心情不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在一次次针灸时不住担心谢怀瑾的身体,她受不住再有任何人离去。从前辞盈只是针灸的时候呆在谢怀瑾房中,现在她几乎时时刻刻和谢怀瑾呆在一起。从前谢怀瑾拒绝的事情,在辞盈的沉默中,他也无声地应允了。辞盈是这样一点点被安抚的。等她意识到时,她已经彻底侵入谢怀瑾的生活中,彻彻底底。青年从前那些原则一一被打破,无限地包容着辞盈未走出来的伤悲和失落。一日,辞盈轻声对谢怀瑾说“对不起”。她到底没有失去理智,于是反应过来之后就道歉,她解释原因,却听见青年温和的笑声。“没关系。”青年像辞盈不久之前那样说道。长安下了几日的雨停了,辞盈再去看“朱光”时,发现她坟头长了一些蘑菇,她很小心用手戳了戳,看着墓碑,眼神落在第四排的“朱光”二字上。旁边是墨愉的坟墓,当初为了不让朱光发现,按照墨愉的遗志。墓碑上面甚至没有名字。辞盈捡起树枝,在地上刻了一个。第一排:“朱光之夫。”第二排:“朱光之师。”第三排:“朱光之千千万万。”第四排:“墨愉。”又陪了朱光一日,走的时候,辞盈轻轻摸了墓碑的头。她希望朱光如愿。来世一定要如愿。谢怀瑾将那只名为“开心”的鸟又送回了辞盈的院子,鸟被泠月调了几日,又开始叫“开心、开心”,辞盈偶尔看书时,就看一眼那鸟。景相似,人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早晨辞盈起床,用过早膳后开始读书,等到中午去同谢怀瑾一起用膳,下午看谢怀瑾针灸,晚上同谢怀瑾一起用膳后回来处理漠北那边的政务。时间就这样过去,偶尔辞盈想起朱光,总觉得那个扶着她的腰将她抱到雪山最高处的少女还在,她尝试喊朱光的名字,却再也不见记忆中的那个人。遗憾吗?遗憾的。辞盈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释怀,亦或者这一生直到死前她也会沉默于朱光的死,她曾想过如果她提前知道是不是能阻拦下朱光,但一时又不知道,那样真的是对朱光好吗,她痛苦地生,还是快乐地去赴死。每个人好像答案都不一样,辞盈做不出选择,因为尘埃落定。可她将这样的思绪带到谢怀瑾身上,她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她要他活着,长久地活着,哪怕她每日因为他的痛苦不忍侧目,她也希望他能活下来。五月中旬的时候,谢怀瑾发了一场大烧。向来散漫的徐云也不由严肃起来,难得让辞盈出去,自己在房中施了一夜的针,出来时已经浑身失去力气,后来辞盈才知道,那一夜徐云的手差点废掉。但此时辞盈的眼里只有谢怀瑾,他实在表现地太平和,她总是忘了他还病着,她守在他床边,一直到青年醒了才松口气,一颗心却也还没有落地,哭着拥抱住谢怀瑾。“辞盈?”谢怀瑾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辞盈哽咽着:“你终于醒了。”怀中青年安静良久,眼睛看着辞盈,眼眸逐渐变得温柔。这是辞盈无比熟悉的眸光,她意识到不对看向青年时,就见青年启唇,笑容美好:“我还以为是梦。”辞盈忙要出门去寻徐云,被谢怀瑾唤住。青年声音带着虚弱:“辞盈。”辞盈回身,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想看看你。”辞盈眼睛顿时就红了,本来就在哭,此时更是忍也忍不住,如果从前有人告诉辞盈有一日她会这么爱哭她是不信的,但事实就是她又哭了。她哭着望向谢怀瑾:“你能看见了吗?”青年一直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眷恋,就像从前一样。他说:“好像能了。”一场意外的高烧,谢怀瑾恢复了视力,虽然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好,但已经是意外之喜。徐云不算意外,同两人解释道:“失明本就因为那些药,公子身体好一些之后没有再服用,针灸又将那些效用化去了,不再堆压,自然就能看见了,按理说还需要一些时日,大抵是昨夜那场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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