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姨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的化学瓶子,涌上一种难以描述的滋味。梅姨在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意外情况,甚至设想着茶馆外边已经被敌人包围,而她应该如何处置,应该如何挺身而出解救秦灿脱险。然而,她单单没有设想过她会在这里碰到楚秋凡,她没有想到在她几次追杀的情况下,楚秋凡仍然这样嚣张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显然,楚秋凡也同时看见了梅姨。顿时,楚秋凡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异的亮光,脸颊的肌肉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刹那间,楚秋凡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严峻。
梅姨由于惊骇和震惊,心口怦怦地跳动。她和楚秋凡同时停下脚步,两个人对面而立,他们的距离是那样地近,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四目而视。虽然事隔数年,虽然楚秋凡的面孔比以前显得消瘦、沧桑了一些,但他依然是以前的那个楚秋凡。梅姨非常清晰地看见在楚秋凡的左眼上方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痕,那是他们在上海日本人的轰炸中,楚秋凡为了掩护她而留下的伤疤。因此,梅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楚秋凡,是她一直追踪的那个人,也是她一直要刺杀的人。
刹那间,梅姨想起了楚秋凡对自己的欺骗,对自己犯下的罪恶。她想起了那场毁灭性的婚礼,想起了至今不知下落的小女儿。梅姨只感觉浑身的血在一点点地沸腾,眼睛里燃烧起一团烈火,她紧紧握着皮包里的手枪,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扳,楚秋凡的脑袋就会立刻开花。
楚秋凡的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感,他能够清楚地从梅姨的眼睛里看到巨大的愤怒和仇恨。他张了张口,但是没有发出声音,然而,他的脸色却极为阴暗。
梅姨只觉得心口燃起的熊熊烈火已经达到了极至,愤怒、痛苦、仇恨,甚至还有着一种隐隐的刺痛。这一切复杂的情感使她的心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疼痛,她的手紧紧握着那把勃朗宁手枪,她快速地思索着,马上开枪!立刻开枪!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梅姨很清楚自己的手枪虽然体积很小,但具有很强的杀伤力。现在只要她扣动扳机,子弹就会隔着皮包打碎楚秋凡的脑袋,完成她多年的心愿和任务。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绝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倏地,梅姨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她猛然意识到,秦灿同志此时很有可能来取情报,一旦枪声一响,附近的特务和警察就会立刻冲过来,这就会给秦灿带来巨大的危险。因此,即便她与楚秋凡有着深仇大恨,她也只能暂时放弃刺杀楚秋凡的念头。梅姨狠狠地咬了咬牙,把一腔怒火强压在心底。
梅姨意识到她必须立刻离开楚秋凡,她不能再进入茶馆里,她知道楚秋凡绝非等闲之辈,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卖糖果了,卖糖果!”
忽然,那个卖糖果的驼背老头朝着梅姨的方向走过来。梅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后背冒出了一股凉气,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梅姨觉得卖糖果老头的那双眼睛像一把锥子一样刺在她的脸上,冰冷而残酷。而这双眼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熟悉,非常熟悉,但又很陌生,非常陌生,梅姨的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
“卖糖果了,卖糖果。”老头嘶哑着嗓音喊着。
“我买糖果,买糖果……”一个小孩子清脆的声音。一个小男孩跑过去,扒住卖糖果老头的篮子,“给我糖果,我要买糖果。”小男孩喊着。
一分钟的时间,梅姨的心绪被卖糖果的老头搅乱了,待她再回头看去,楚秋凡已经悄然消失,无影无踪。
事实上,梅姨心里极为震惊,她又一次同楚秋凡在极为关键的时间内不期而遇,那个时间应该是秦灿来取情报的时间。两个如此身份特殊的人,却同时出现在夫子庙,这绝对不能说是一个巧合,或者是一个偶然。
因此,这已足够说明楚秋凡与秦灿进入南京执行绝密任务有着某种联系,这就使刚刚进入南京便失去联系的秦灿身处极为危险的境地,梅姨深深地陷入焦虑之中。
梅姨同秦灿失去联系的渠道,梅姨也没有办法找到秦灿,她只能耐心地等待消息。
接下来,她考虑着通过什么渠道可以营救出闫武。梅姨不会忘记,抗日战争时期,在她身中枪弹,奄奄一息,全城都在戒严,日本人控制了所有的医院和诊所,在敌人严密封锁的情况下,闫武没有放弃抢救她的念头。闫武拼着性命,居然抓来一个日本医生,为她做了手术,取出子弹,救了她的性命。如果不是闫武的舍命相救,也可能她已经活不到今天。如今,南京即将解放,南京城的天空马上就要亮了,梅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闫武在这个时候死去,而看不到南京初升的太阳。
梅姨来不及向区书记请示,自己去面见沈少白。梅姨知道沈少白也认识闫武,抗战时期,他们碰过面,虽然两人心照不宣,但都知道对方的身份。沈少白也很清楚闫武对梅姨的感情,确切地讲,他们两个人是情敌。因此,梅姨让沈少白一个保密局的处长去营救闫武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是,梅姨注意到一个问题,虽然沈少白知道闫武的真实身份,但是,在闫武被捕之后,沈少白并没有揭穿闫武。
梅姨约请沈少白在蓝雅咖啡馆见面,沈少白如约准时到达。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面带笑容,毕恭毕敬地将鲜花送到梅姨手里。
梅姨接过鲜花,笑了一下,她心里说,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十几年一点都没变,到什么时候都要弄出一些花样来。
梅姨觉得自己也可能在做一个危险的游戏,她请求一个爱自己十几年的男人去营救另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而这两个男人都和自己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
梅姨端起咖啡,慢慢地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说:“沈少白,我请你来,对于你来讲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少白笑着说:“即便是鸿门宴,沈某也会前来。”
“我想请你帮忙,把闫武救出来。”梅姨单刀直入地说。
“亲爱的,你在开玩笑吧。”沈少白说。
“不是开玩笑,我是在请求你。”梅姨说。
沈少白笑着说:“亲爱的小姐,我为什么要救闫武出来?你应该知道,闫武是我的情敌耶,我巴不得他住在监狱里永远都不要出来呢。”
梅姨的脸色阴沉下来,厉声说道:“沈少白,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
“我说错了吗?”沈少白探过身子望着梅姨说,“正是因为闫武,所以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十几年了,眼看着共产党就要坐定江山,肖小姐,你还是没有接受我,我很惨的。”沈少白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伤感。
“不!不是因为闫武。”
其实,梅姨心里也不好受。对于沈少白十几年的痴情,她心里也感觉歉疚。她知道沈少白是真心地爱她,十几年来沈少白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女人,从来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来往,他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在抗战的时候,沈少白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可是,她忘不掉楚秋凡,因为楚秋凡和小女儿,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情。
梅姨说:“沈少白,至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可是,沈少白,我问你,你明明知道闫武是共产党,可你为什么没有在樊秉承审讯的时候,揭穿闫武的身份?”
“我为什么要揭穿他?他是不是共产党和我毫无关系。”沈少白赌气地说。
“那么,于心智和樊秉承都不认识闫武吗?”
“不认识,我在上海提着脑袋杀日本人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搜刮民财呢。”
梅姨松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来,沈少白并不热衷于保密局抓共产党的事,她说:“沈少白,其实,我也知道,你和其他保密局的人不一样。”
“我不管他是不是共产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情敌。”沈少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换了一种口气说,“其实,闫武和我一样,没有一点机会,我们是同病相怜呀。”
“所以了,你来帮帮他,把他救出来。”
“其实,不瞒你说,闫武已经被投进死牢了。于心智和樊秉承对闫武又进行了审讯,动用了酷刑,即便闫武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也没用处。你要想救他出来,那是天方夜谭。”
“动用了酷刑。”梅姨心里一阵战栗。
梅姨很清楚于心智这个人。于心智是行动处处长,此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并且心狠手辣,与共产党是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他的父亲是恶霸地主,手里有数条人命,后被农**动镇压了,还分了他们家的土地、房屋,因此于心智对共产党有着深仇大恨,杀父之仇。他疯狂地抓捕共产党,只要抓来共产党,他便严刑拷打,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无所不用其极,落到他手里的共产党很难活下来。但是,他和樊秉承极为不和,两个人明争暗斗,水火不容,他和樊秉承的矛盾,整个保密局的人全都知道。
梅姨沉吟了一下,说:“沈少白,既然是这样,你更要帮我把闫武救出来,否则,他就没命了。”
“你是可怜他?”沈少白问。
“我不想让他死。如果抓进去的是你,我也会想办法救你,我也不想让你死。”梅姨说。
“你这是真话?”沈少白好像很受感动。
“是真话。”梅姨郑重地说。
梅姨望着沈少白郑重而动情地说:“沈少白,我和你,还有闫武,我们一起经历过艰苦的抗日斗争。你们两个人都救过我,我也帮助过你们,掩护过你们,我早就把你们视为我最亲密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但是,我想让你们都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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