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前任仞州州主简右的夫人赖彤携子返乡,”一道熟悉的男音从耳后飘至身前,“不幸身亡,尸骨无踪。”贾想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者有着与孩童一模一样的脸——卜罗。卜罗背着手,他眺望着母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的悲伤有如实质。面前的景色有如风雪过境,葱郁绿野中,母子谈笑的背影化为稀碎雪尘,阳光也变得斑驳零碎。幻境承载着幻境主人万千思绪,多变跳跃之间,闯入幻境之人不知会碰见什么情境,欣许是机缘,也可能是灭顶之灾。可贾想隐约觉得,这场幻境不过是宓娥娘娘眼角含着的那一颗泪水。雪尘尽头处,是一声女人悲哀的叹息。他们踏入了一片黑夜中。吊脚楼不如百年后那般陈旧,屋檐挂着的青铜风铃颜色鲜泽,风一过,铃声悠远清脆,传入长长远山。烛火照亮了一方窄小的窗口,两个女人的剪影倒映其上,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侧脸,昭示着二人的血脉相连。然而明眼人都可见,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烛火晃动间,贾想嗅到了一股刀光剑影的凌冽。“阿姊,当年你我先后产子,”彤娘的声音传来,清丽如黄莺的声线因压抑的怒火而失真,“究竟是我产下了繁儿,还是你产下了繁儿?”对面的女人缄默无言。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接踵响起,彤娘崩溃地砸着目所能及的一切物件,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瞬,吊脚楼与夜色融为一体。剧烈的喘息声,隐隐传来的啜泣声,屋外的蝉鸣蛙叫,皆饱含着未声张的滔天怒意。彤娘对面的女人嘴张了张,许是久未发声,声音嘶哑得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她说:“你生的是女儿。”窒息的沉默。彤娘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刺得贾想耳膜阵痛。贾想低声呢喃:“狸猫换太子?”显而易见,这就是换子的狗血八点档剧情。婴儿破雨的啼哭声仿佛还萦绕在身侧,贾想眼前浮现起寨民们如痴如狂的神情——雨水泼打在他们的脸上,蓑衣浸染浓郁雾色,化开了女人痛苦的呻吟,笼了一场贻害百年的局。彤娘真正的孩子,究竟怎么了?贾想望向卜罗。或者是,简繁。察觉到探究的目光,简繁只是讪然一笑:“看下去吧。”石像倒塌后,宓娥娘娘背后倾泻而下的白骨堆,攀附在白骨上长出的朵朵太岁。金蚊子的啼哭声与婴儿来到世界发出的第一声重合,宓娥娘娘手中托举的金蟾蜍舌尖细长。蟾蜍食虫,宓娥食子。熟料,简繁似乎看穿他的所思所想,道:“宓娥不食子。”贾想回过神,问:“此言何由?”简繁只是重复:“宓娥娘娘不食子。”贾想还想问,屋内忽然“啪嗒”一声。幽蓝灵力冲天而起,彤娘手持利剑,直指同胞姊妹。她的哭声被怒气掩盖:“我按照族规返乡产子,不是让我女儿为你儿子做祭品的!”“我早便劝过你离开赖疙!你的孩子被选为宓娥的祭品,不也有你的不作为在内!”另一名女子低声怒道:“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一走了之吗?”“那你也不应该把我女儿送给那邪乎的癞□□娘娘!还让我养你儿子!”秋莲流转,挥剑决浮云。这一股灵力实在强势,蓬勃四荡,饶是身处局外的贾想,也被这力道狠狠震慑开了三步。吊脚楼依次亮灯而起,不少寨民打开窗户,朝着彤娘的屋子张望。不合时宜的,贾想脑海里闪现过路上萧敖的科普。“前任仞州州主简右的夫人赖彤一剑霜寒十四州,至今仍被赞颂,”萧敖赞叹,又不免惋惜,“可惜天妒英才,简州主爱妻心切,寻入南海,归来后却闭关不见客,郁郁而终。”贾想在脑海中疯狂敲打着系统:【系统,你出来!这段内容在原著里没有呀?这是怎么回事?】【宿主,原著自行补充剧情,系统也无能为力。】系统敷衍地答道。剑影挽花,窗口大破,与彤娘长相相似的女子旋身飞出。有人在楼上忧心喊道:“族长!”贾想还想顺着一看究竟,熟料月色下的所有再次被定格,停滞在空中的族长衣带凌乱,彤娘手持长剑一脚跨在窗棂上,秀美的五官扭曲,不少寨民探出脑袋,瞧着姐妹争执。全被碾碎成点点灰烬。灰烬散去,又凝聚成一副新的场景。一座女神像站在神台之上,她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托举着金蟾蜍,长发与山壁交织,双眸高抬,似是透过蟾蜍窥运势,以此保佑赖疙的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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