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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官威是科学（第1页）

历史的轮回，人性的弱点，在不同的时空竟如此惊人地相似。马清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府君……”一个声音如同鸽子叫一样，在喉间轻颤。

马清端坐马上，身形纹丝未动，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偏移半分。他仿佛沉浸在对古战场的凭吊与对袁绍命运的思索中，对那声呼唤充耳不闻。

“府君……”那鸽子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稍微清晰了一点，但依旧保持着恭敬的距离感。

直到这时，马清才像是从深沉的思绪中被唤醒，缓缓地、带着一种符合身份的从容，转过脸去。

阳光勾勒出他年轻却已显沉稳的侧脸线条。他是有意要等到第二声呼唤才给予回应的。

如今的他，是一郡之太守，是朝廷敕封、坐镇一方的小小封疆大吏，身份变了，气度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官员，就要有官威。这并非仅仅是摆架子，也不是装x。穿越前的摸爬滚打，这个时代的所见所闻，跨越千年的见识已经让马清明白很多为官的科学道理。

为官既是科学也是艺术。

说科学，因为他麾下的人数一下子庞大起来。他不可能像以前指挥一个什队，一个屯队一样了解每个人。而他却被麾下成千上万人盯着，所以他必须摆出官威。

官威是一种无形的能量场，它能凝聚人心，能赋予话语沉甸甸的分量。

没有这份威仪，说出的话就如同飘在空中的柳絮，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自然也就少了一半的效力。

他之所以要等刘佑喊出的第二声才响应，就是要在这恰到好处的延迟回应中，让刘佑感受到这份威严的存在。

身形瘦削、眼神精明的刘佑，此刻正催着他那匹毛发浓密蓬长，远看真如一头矮壮的牦牛般的鲜卑马。

刘佑在鞍桥上被颠簸得一起一伏，但他努力保持着仪态。

他眯起那双已刻上浅浅鱼尾纹的眼睛，努力在颠簸中聚焦。随即，他伸出一根保养得宜、细长如文人执笔的手指，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意味，稳稳地指向眼前庞大而沉默的土城防御体系：“府君请看，此地，便是当年曹孟德与袁本初官渡鏖战的主战场所在！这片土城及其外围的‘营砦’，便是那场惊天动地大战的核心！”

马清心里一动。

他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神深处闪烁着思量的光芒：“哦？子冲，看来你对这场百年前的大战，颇有了解？”

刘佑在鲜卑马那独特的起伏节奏中努力稳住身形。他将那只指向土城的手收了回来，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文人特有的矜持，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捋了捋下巴上那三寸来长、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

他又将手重新放回粗糙的缰绳上，腰背挺直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种经历过大场面的笃定：“回禀府君，臣昔日在殿下门下充任舍人之时，这官渡之战的得失成败，殿下曾召集臣等幕僚，反复探讨、推演，不下五次！”

“哦？”马清眼中精光一闪。

他下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软肉，略作沉吟。

他抬眼望向刘佑，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太好了！天赐良机！子冲，此时此地，正是向众将讲解此战的绝佳时机！你且将这场战役的始末缘由、关键转折，详详细细地给众将讲上一讲！也好让大家都长长见识，从中吸取些教训，免得以后重蹈覆辙！”

命令立刻被传达下去。清脆而急促的金钲声“铛铛铛”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古战场上。行进中的队伍闻令而止，如同一条骤然凝固的河流。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军官呼喝声、士兵们放下行囊的噗噗声、兵器甲胄相互碰撞的铿锵声，以及战马被勒住时发出的嘶鸣和响鼻声，交织成一曲临时的驻营交响。

马清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亲兵立刻上前牵过大鼻孔。他大步走向土城边那几株枝干虬结、垂柳依依的老树。

柳条在风中轻拂，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很快，接到命令的军官们纷纷汇聚过来。一时间，只听得一片“铛铛铛”的刀鞘与革带上铜铁饰物碰撞的脆响，“擦擦擦”的衣甲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皮靴踩踏在沙土地上的“噗噗”闷响。

马清安排这次讲解，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让众将从这场战争中汲取宝贵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其二，是要让袁通了解其祖上的辉煌是如何因这场战役而逐渐黯淡。

马清对袁通格外关照，不仅帮他脱贱籍，还趁着队伍扩编，将他提拔为校尉。袁通现在虽只是一名武夫，身上既无祖上四世三公的气度，也未曾深知家族的历史。马清希望培养他，毕竟，谁也不及“自己人”更值得信赖。

马清从不排斥任人唯亲，他只警惕自己不落入唯亲的怪圈。

他明白，一个和自己一条心、同理念、同归属的团队有多么重要，没有这样紧密团结的团队，令行禁止不过是空谈，信息也难以顺畅传达，最终的结局只会是败北。失败或许尚可接受，但更严重的，莫过于丢了命还不知敌人何在。

袁绍败给曹操的原因多种多样，其中关键之一便是他的团队各怀鬼胎，内部有许多人暗中为曹操效力。

袁绍四十八岁那年去世时，依旧未明白团队该如何建立，所以他常常将有异心的当作忠臣，将无异心的当作奸臣，最终自食恶果。

马清虽年轻，尚未满二十岁，却经历了穿越前三十岁的心境历练，对此心知肚明。他知道明白与否与年龄无必然关系，许多活了八十岁的人仍然浑然不觉，反倒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能通透世事。

他清楚，团队赖以凝聚的正是血缘、信仰和利益三者的交集。

虽说利益是永恒的动力，但血缘与信仰能共同缔造坚不可摧的纽带，使团队如同一根绳索紧紧拧在一起，坚韧而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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