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他退几步跌坐在床榻上。
元琅是有那样一间暗房,他前两年也曾进去过,见满墙都贴着幼时他画给元琅的棋谱,亦有些讶然。
当时元琅说——
“阿娘生性好强,什么都要最好的,我身子弱,骑马行不出百里,已让她失望了,若这些筹算动脑子的事也老输给别人,我怕她气出病来。你们回河东这些年,我日夜观摩推演,本想是等着他日重逢,在她面前好好赢你几回……可她却看不见了。”
元琅说看得久了,便当是遥念彼岸的娘亲。
元琅还说,这世上唯有安之懂我。
他又何尝不是?他怨恨父亲,怨恨族人……他想做的事,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人能理解。
可他从未往那一处想过。
回忆一旦牵出一条引线,千丝万缕便都顺着点燃。
裴晏呆坐在床上,想起当初他从元琅这儿得知裴玄暗中给他定亲,怒不可遏地冲到廨宇与之大吵一架。
他前脚刚离开,有心人便已将话吹到了谢光耳朵里。谢中丞爱重名声,哪经得起这般折辱,当即就退了婚。
婚事作罢,他也算在高门中落下恶名,元琅还来笑话他:“如此一闹,哪还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你?”
他不屑一顾:“他们本来要的也只是裴氏郎,与我何干?裴家那么多子侄,不必来惦记我。”
“安之这是打定主意要当个老鳏夫。”
“未尝不可,至少耳根清静。”
“你那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不够清静?鳏寡孤独,死无以葬,等将来我有了孩子,让他们认你做叔父好了。”
“那可使不得。”
“祖宗立下的规矩,陛下说废便废了,我若能登大宝,这自然由我说了算。若不能,过些年求一处偏远些的封地,山高皇帝远,关上门来自家人做个礼数,如何使不得了?”
夜风寒凉,如冰锥碾刺着身上的每一寸。
卢湛说,回京后,元琅曾细问过他与云娘之事。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挚友,元琅看似软弱,性子实与他一样固执。
裴晏垂下头,嘴角艰涩地扯动。
“你的棋艺,早就在我之上了啊……”
寝房外,个侍女端着热水默默候着,依医官推算的日子,太子今夜该宿在她们的主子这儿。
但太子从不在别处过夜,待人出来,她们便可进去擦洗伺候。
房里很安静,仅时不时有些娇弱低吟伴着衣衾厮磨,但就连这点声响也很快没了。
元琅坐在床边系着衣裳,孔良娣想起身伺候,他倏地一凛:“躺好!”
佳人受了惊,瑟瑟缩回锦衾中。
元琅颜色稍霁,温声说:“医官不是说了,下腹垫好软枕,多躺一会儿,更易成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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