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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接待她的侍女也像幽魂一般，除了带路一句话不说，偶尔目光幽幽回过头，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还夹杂若有似无的轻叹，跟韩蕴他们一个模样。

梅林尽头就是世子的住处了，好几个丫鬟侍立在檐廊下，面色谨慎，不言不语。苏棠被这般压抑的气氛感染，打了个寒战，不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走到门口，她顺手摸了摸蓬茸柔软的绒毛，突然心头一紧，糟糕，自己怎么还穿着他的衣裳？

&ldo;进来。&rdo;冷硬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根本不等她思考该怎么办。

侍女推开房门，满屋琳琅映入眼帘，华贵而冰冷的气息。苏棠咽了一口唾沫，怀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走进去。

外厅没有人，淡淡的瑞脑香弥漫，清冷沉郁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见隐约的水浪声，难道是后院湖边传来的？

不大像。

正在沉思，角落窜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吓得苏棠心惊肉跳，回头一看，翠鸟在窗边啄枝叶，又拍打翅膀飞走。

她拍了拍心口，松口气，忽然意识到这屋子过于暖和了，待久了着实热得慌。环顾一圈，原来门边、矮榻旁都摆了暖炉，透过隔火能看见烧得通红的银骨炭。

苏棠太热了，低头解披风的系带，却听见里间传出动静。

修长好看的手挑开珠帘，披了件单衣的公子闲庭信步走出来，举手投足随意不拘，却尽显风流。

她身子一僵。

满身热汗缩回去，变成了冷汗，她想了想，脱到一半的披风又赶紧裹上。

方重衣穿着随意轻便的常服，衣襟宽松，锁骨还若隐若现，头发半干未干的，发梢处用束带随意绑了个结，松散地搭在一侧。

他目光沉静，不动声色看了眼她脚边的暖炉，眼中带笑向她走近。

苏棠猛然意识到……他们当时为什么一个个都是那样的眼神。她连连后退，但没走几步后背就抵在门上，无路可走了。

近距离抬眼望去，他额发微微凌乱，遮盖了眉眼，眼型的确是标致的桃花眼，无可挑剔的好看，但并非寻常桃花眼那般柔如春风醉人心神，那种万事万物漠然以对的神色，让人看一眼就格外清醒。

她害怕对上那样的目光。

&ldo;现在这个时候，小的在这儿似乎不大合适……不如等世子爷先‐‐&rdo;

&ldo;嗯？&rdo;方重衣见披风摆尾落在暖炉上，复又若无其事抬眼，&ldo;大家既然同为男子，有什么好顾虑的。&rdo;

苏棠没心思注意脚边的情况，提高声音辩解道：&ldo;男人怎么了？男人一样也会介意‐‐&rdo;

&ldo;别装了。&rdo;方重衣冷淡地打断。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手指扣紧门上的透雕花纹，想了半天，底气不足问：&ldo;你是怎么发现的？&rdo;

方重衣微微扬起嘴角，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脚勾来紫檀交椅，舒舒服服坐上去。

&ldo;你在大理寺的证人卷册，衙门的诉状，以及莫氏提供那份卖身契……随便哪份文书都能查到底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发现的？&rdo;

苏棠恍然大悟，想想自己真是犯蠢，居然还一门心思钻研自己的男装哪里不对？

脚边忽然很热，一股浓烈的烧焦味窜进鼻子里。她低头一看，猛地跳起来，使劲甩披风试图拯救，可惜摆尾已经被烧焦一圈。

&ldo;那好像是我的衣裳。&rdo;方重衣神色平静端过茶杯，拂了拂碎叶，轻抿一口。

苏棠蹲在地上，时而摸摸那披风尾巴，时而又戳一下炉子，心情凄楚，烫手也不觉得了。她好半天才接受这个现实，愁眉苦脸回头问：&ldo;我会赔的，它贵么，多少银子？&rdo;

&ldo;这披风穿过一回，算你三百五十两吧。&rdo;椅子上的人仍是品茶，轻描淡写的声音道。

苏棠顿时后退一步：&ldo;你抢劫呢？&rdo;

&ldo;已经折半了，荣锦街锦堂华裳，不信可以自己问价去。&rdo;

&ldo;……&rdo;

&ldo;还不起？&rdo;方重衣手指轻叩桌面，灰蒙蒙的目光落在手边字据上，唇角微扬，&ldo;给你指条明路，签卖身契，留在侯府做事。&rdo;

苏棠一听这话就炸毛了，又签卖身契？！

她忽然想起韩蕴当时念的户籍，心头一喜道：&ldo;世子帮我查明了身世户籍，我自然是感激的，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容我回去找家人帮忙……&rdo;

方重衣毫不动容，声音平静得和死水一样：&ldo;想多了，这户籍不过是无中生有，你的家人也是不存在的。&rdo;

苏棠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ldo;……什么意思，是假的？&rdo;

&ldo;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已经在户部立了册盖了印，再假也是真的。&rdo;他好整以暇提笔，在手边契据上添了自己的名字，&ldo;对付莫氏那种人，自然要以恶制恶才是。&rdo;

音色温和却让人遍体生寒，苏棠哽咽了一下，问：&ldo;那我真没别的办法了？&rdo;

&ldo;当然有。&rdo;他幽幽抬眼，看得苏棠又后退半步，&ldo;本世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就缺那三百两银子过活。你若执意赖账，我自然也没办法，大不了大家再无瓜葛，回头户籍我也消掉。提醒一句，届时姑娘会成黑户，被官差抓走充入教司坊，甚至是流放。&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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