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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菜仁一把按住老四海的手：&ldo;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今天向你借钱。我这辈子从来没向别人借过钱。&rdo;

方惠也道：&ldo;你大哥说得没错。四海呀，我们知道你手里有钱，你没钱你能捐建学校吗?可就是你再有钱，我们也不能拿。&rdo;

&ldo;这是借，将来你们有了钱再还给我。&rdo;老四海的调门已经提上来了，内容却退了一步。

&ldo;借了别人的钱，心里就得老惦记着，睡觉都不痛快。&rdo;菜仁坚毅地盯着老四海的眼睛。&ldo;张扬比你有钱吧?我从海南回来的时候，他托人给我送来五万块。我不要，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走了。&rdo;

&ldo;他是暴发户，咱们是生死弟兄。&rdo;老四海道。

&ldo;我一样救过他。他有钱了，可在我面前他牛不起来。&rdo;菜仁哼了一声。&ldo;如果当时我拿了他的钱，我就比他低一头了。&rdo;

老四海都快哭出来了，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两口子，心安理得的钱却不要!

方惠也一个劲点头：&ldo;四海呀，我们两口子一辈子都没向人借过钱，我们心里塌实。那什么，你们俩先聊着，我还得照顾那死老太太去。&rdo;

说完，方惠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老四海捧着那一万块钱，颇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

菜仁拉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ldo;兄弟，你这份心我领了。哥哥我现在有劳动能力，我天天给人家做饭，干完活儿就是钱，拿着那份钱心里多塌实啊!&rdo;

老四海笑道：&ldo;我在北京住过几年，我觉得北京到处都是混吃等死的主儿，你们北京人挺没出息的。&rdo;

菜仁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赞许地说：&ldo;没错，北京人就是懒，可这一千多万人里总得有几个要强的吧?要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rdo;

老四海和菜仁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菜仁不再骂那些病人了，老四海也只得把那一万块钱收起来了。

十一点半，他告辞了。

老四海来到楼下，竟然在楼口发现了方竹，她在睡裙外套着件短大衣，看样子是偷偷跑出来的，正在等人呢。老四海一出门，她马上走了过来，老四海向楼上看了一眼，疑惑地说：&ldo;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爸爸正生气呢。&rdo;

&ldo;他生气就让他生吧。&rdo;方竹做出个无所谓的样子。

老四海又向周边打量了几眼，假装理解地说：&ldo;你们有事在学校里说不成吗?这么晚了还跑到楼下等，真是不懂事。&rdo;

&ldo;谁呀?&rdo;方竹傻乎乎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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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与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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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男朋友啊。&rdo;老四海似笑非笑地说。

方竹瞪着大眼睛道：&ldo;什么男朋友啊?我等你呢。&rdo;

老四海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万一要是让菜仁看见，自己就说不清楚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ldo;都十一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rdo;

&ldo;他们早就把我吵醒了，睡不着。&rdo;方竹忽然揪住老四海的袖子，认真地说，&ldo;我爸爸说，南方的钱特好赚，只要有经商头脑就能赚到大钱。&rdo;

老四海笑道：&ldo;你爸爸赔钱了，赔得还不少呢。&rdo;

方竹说：&ldo;我爸爸脑子不好使，他太实在了。我想去南方，我设计的封面可好了，大家都说我有天分，我想开个图文设计公司。等我挣了钱，我就天天请我爸爸吃鱼翅捞饭……&rdo;

&ldo;你不上大学啦?&rdo;

&ldo;上大学有什么用?出来不过是给人家打工，学得最好也是高级打工仔。我不想参加今年的高考了。&rdo;方竹道。

老四海甩开她的手，一把捏住她的耳朵：&ldo;胡说，你妈你爸辛辛苦苦的，为的是什么呀?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要是我闺女我用鞋底子抽你。&rdo;

方竹打掉他的手，惊奇地说：&ldo;为什么要用鞋底子抽啊?&rdo;

老四海仰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偏偏要用鞋底子呀?难道用扫帚就不行吗?反正老爹以前就是这么揍自己的，至于为什么要用鞋底子，老四海从没认真琢磨过。但他绝不是纠缠枝节的人，马上正色道：&ldo;不说鞋底子的事了。我告诉你，不上大学不行，不深造怎么能有出息呢?&rdo;

方竹不服气地说：&ldo;大学毕业的都没什么出息，瞧人家比尔&iddot;盖茨多狂啊!&rdo;

老四海指着南方说：&ldo;多学点儿东西没有坏处，你知道社会是什么样的吗?去南方?南方到处都是骗子，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人家数钱呢。&rdo;

&ldo;危言耸听。&rdo;方竹不屑地耸了耸肩膀。&ldo;我从来不相信这种鬼话，都是吓唬小孩的。我已经十八岁了，用不着你们吓唬。&rdo;

老四海翻了几下白眼，心道：这个傻丫头!你对面就是个骗子，你对面的人就让花儿帮他数过钱，当年的花儿比你还大两岁呢。你居然敢不相信我?碰上别的骗子你就倒霉了。他微笑着道：&ldo;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改日我给你讲讲我在外面的见闻，都是真的。然后咱们再决定上不上大学，好不好?&rdo;

方竹瞪着他道：&ldo;你会编故事，不会是编故事骗我吧。&rdo;

老四海单手指天：&ldo;我要是骗你，我‐‐我‐‐我爸爸不得好死。&rdo;

方竹这才信了，哼哼着说：&ldo;我三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爸爸最喜欢骗我了，你要是敢骗我，我一辈子不搭理你。&rdo;

&ldo;你爸爸骗你?&rdo;老四海心道，菜仁会骗人吗?

方竹冷笑道：&ldo;他说我是垃圾堆里拣回来的，难道不是骗我吗?我都四岁了，他还敢这么说，都傻到家了。&rdo;

老四海苦笑不已，死说活说地终于把方竹劝回去了。

方竹走了，老四海心里有点乱，不得不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夜空是暗蓝色的，云是黑的，风是凉的。老四海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捻灭了，然后又点了一支。他一直以为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孩子是自私的一代，是混蛋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方竹这个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应该挣钱养家了。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啊，社会规范多了，现在的孩子想挣钱就可以开公司，费用不多，手续也很简单。可自己当年只能做骗子。他奶奶的，想着想着老四海竟有点生不逢时的愤慨。凭自己的脑子开个破公司算什么?把海南岛卖给黑龙江都不在话下。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把一整盒烟都抽了。烟没了，老四海从小区里溜达出来，找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说要去最热闹的地方。司机建议道：&ldo;迪厅最热闹。&rdo;老四海道：&ldo;那就去迪厅。&rdo;

出租车在新街口附近停下了，司机指着一条胡同道：&ldo;胡同太窄，我的车进不去了。迪厅就在里面，走300米就是。&rdo;

老四海按司机指点向胡同里走去，果然发现了一家迪厅。他早年在南方游荡时经常出没于迪厅，但南方的迪厅大多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北京的迪厅居然深处胡同，难道北京人不喜欢蹦迪吗?老四海花五十块钱买了张门票，刚进厅堂就被震了出来。我的天哪，噪音分贝足足高达110，老四海进门时竟觉得肠子似乎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他定了定神，然后张开大嘴以降低噪音对耳膜的冲击，这才敢重新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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