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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菜仁头也没回地说：&ldo;不行，你病得不轻，我现在送你去医院。&rdo;

老四海还要说什么，方惠大声道：&ldo;四海，别再说话了，说话伤肺。&rdo;

老四海扭脸看着方惠，眼光中全是询问。

这时菜仁已经把他背到楼下了，他把老四海放在台阶上，自己快步往外跑，嘴里叫道：&ldo;老婆，你盯着他，我去叫出租车。&rdo;

方惠拿出手绢，在老四海脸上擦了擦，然后双手在他后背上搓了一阵儿。&ldo;四海，是不是舒服一点儿了?&rdo;老四海点了点头，方惠接着说：&ldo;你千万别着急，没什么大病。发低烧、咳血、咳嗽、后背疼，我估计呀应该是肺结核，养一段时间就好了。&rdo;

老四海一听这话就急了，挣扎着要起来，嚷道：&ldo;嫂子，这东西传染，太危险了，你们离我远点儿。&rdo;

方惠一把按住他，关切地说：&ldo;我是干护工的，打过肺结核疫苗，你大哥也注射过。放心，没事的。嫂子亲自照顾你，保证不让你遭罪。&rdo;

老四海痴痴地望着，一口血又堵在嗓子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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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神龟虽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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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年前，普通人一旦患上肺结核，基本上就是宣判死刑了。

那个年代的人们把肺结核叫做肺痨，那是种能把圣人折磨成吃人厉鬼的富贵病。万一穷人被这个倒霉的家伙纠缠上，可行的选择是直接跳河或者抹脖子或者上了吊。

旧式文艺作品中经常把肺结核当做人生的转折，主人公或者主人公的某位亲属得了肺结核，故事便由此展开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依然往前上，依然死在沙滩上。如果换成医生来总结这段话，保证是：一代旧病换新疾，旧病死在病床上，新疾依然上病床，依然死在病床上。当然了，这是医生的美好愿望，一般情况是病人死在病床上，医生依然活着。

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不断面对新疾病挑战的历史。虽然性病死灰复燃，猖獗依旧，但癌症、爱滋病却替代了肺痨的角色，肺痨则彻底完蛋了。

老四海是只幸运的鸟，如今的肺结核顶多是一只纸老虎，看着挺唬人，可放几个响屁没准就吓跑了。菜仁和方惠都打过肺结核疫苗，二人联手将他送到了西山脚下的一所医院。据说那是治疗肺结核的专科医院，一治一个准。老四海迷迷糊糊地连打了三天点滴，不仅止住了咳血和胸疼，精神也大好了。

女医生曾经宽慰他说：&ldo;放心吧，过上两个月你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rdo;

老四海苦笑着说：&ldo;我都三十多岁了，早不是小伙子了。&rdo;

女医生是个五十来的半大老太太，她用温度表点着老四海的脑门说：&ldo;别胡思乱想，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花骨朵。&rdo;

老四海倒是听说类似的划分，20岁到30岁的男人只能叫男孩，30岁到40岁的叫小男人，40岁到50岁的才能叫男人。50岁以上的统称老男人。如此算来他现在只能算是小男人，而刚刚成为男人的老爹属于香销玉陨。唉，老四海是越想越觉得悲伤，自己要是步老爹后尘的话，四十岁盛开，四十五便死亡，那不就成昙花了吗?

这几天里菜仁和方惠变成了机器人，他们俩上了发条一样，忙前忙后，送饭送衣，端茶倒水，没一刻清闲的。菜仁白天终归是要上班的，大多是下午才能来，最忙活的要数方惠了。老四海发觉方惠是个伟大的女人，伟大到谁也无法预料出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每天早晨九点方惠必然出现在病房里，手里必定端着热腾腾的早点，手把手地塞到老四海肚子里。三个小时后，她又能变魔术般地拿出午饭来。下午五点钟，她也将一大堆吃食规规整整地放在桌上，然后就道别，起程，似乎全是算计好的。

方惠送来的伙食也是千奇百怪，鱼汤、鸡蛋、牛奶是每日里的保留项目。有一次她还弄来几颗开花馒头似的东西，掰着瓣地让他吃。老四海尝试着吃了一瓣，竟发现那是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味道面面的，如煮熟的土豆。

方惠说：&ldo;这是鲜百合，润肺的。&rdo;

老四海却从没听说过这东西。时间一长，他不好意思了，便劝说道：&ldo;嫂子，医院里有病号饭，您就别忙活了。&rdo;方惠却冷笑道：&ldo;我是在医院里当护工的，医院里的饭菜我太清楚了。还是吃家里的吧，塌实!&rdo;老四海说她有洁癖，方惠却郑重地问：&ldo;你进过猪圈吗?&rdo;老四海再不敢说什么了。是啊，菜仁和方惠都是典型的家居动物，他们同样地认为，外面的饭食再好也不如家里的干净，无论是飞机上的，饭馆里的或者医院派送的。

老四海被送到医院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他并不知道医院的具体位置，更不清楚从医院到金鱼池的距离。有一次他拉住小护士，询问金鱼池到医院到底有多远。小护士逛荡着眼珠子想了半天，居然搞不明白金鱼池是个何等所在。老四海大声提醒说：&ldo;就在天坛北门。&rdo;

小护士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砸到脚面上了，她几乎是哀号着说：&ldo;天坛!?那得‐‐那得多远啊?你嫂子天天打车从天坛来呀?&rdo;

老四海惊奇地问：&ldo;有十公里吗?&rdo;

小护士二话没说就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将一张北京市地图砸到老四海身上。&ldo;你自己看吧。&rdo;

老四海打开地图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汗。医院的位置坐落在地图西北部的一个角落里，再延长几厘米就超出地图范围了。而天坛却在地图的中下方，依照比例尺算来，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最少是三四十公里。如果坐出租的话，其路程是绝不会少于五十公里的。

这时小护士满腔感慨地说：&ldo;每天打出租就得花上二百块，你嫂子挺有钱的。对了，你哥是大款吧?&rdo;

&ldo;她不是我嫂子。&rdo;老四海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小护士等不来回音，哼哼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方惠又来了，而且还捧着一碗香嫩润滑的豆腐脑。&ldo;四海，趁热吃了，豆腐里全是蛋白质。&rdo;说完，她又拿出一饭盒煮好的百合粥。&ldo;吃完豆腐脑，把这个也吃了。&rdo;

老四海拉着脸道：&ldo;嫂子，家里的钱长毛啦?&rdo;

方惠的脑筋并不快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ldo;你什么意思?我和你菜大哥的钱都在银行呢。&rdo;

老四海清楚方惠是小胡同赶驴的脾气，直来直去，心眼也不会拐弯，只得直截了当地说：&ldo;从金鱼池到西山，每天打车得花多少钱啊?在饭馆里吃都用不了。我跟您说了，医院里有病号饭，您就别天天送饭了，这不是浪费吗?&rdo;他又指着饭盒道，&ldo;鲜百合多少钱一斤，您这是何苦啊?我也不缺嘴。&rdo;

方惠长出了口气：&ldo;你直说不就完了，我还以为你要借钱呢。百合是你菜大哥从食堂拿出来的，他们食堂里多得是，没花钱。另外我有月票，先坐105到动物园，再坐332到颐和园，然后坐上郊区车就直接过来了，一分钱都不用花。&rdo;她忽然拍了下脑门，&ldo;对了，坐郊区车得花一块钱，来回两块就够了。瞧你说的，天天打车?谁花得起呀?一看你就不是过日子的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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